第1章（1/2）

笃，笃，笃——

瑛娘是被一阵客气的敲门声吵醒的，她本是抱了被翻过身不打算理会，谁知那敲门声再次响起，响三声，停一声，源源不断，相当有耐心。

她终于一屁股坐了起来，翻身下床，一面撩开重重纱帐向门口疾步走，一面叫骂道：“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小蹄子，大清早的来扰老娘清净！”

其实已经不早了，但做她这一行的都是夜里干活，白日里歇息，昨夜坊里又生了事，她上蹿下跳地把各位爷都哄顺气了，各自抱了美人离开，自己再把乱七八糟的事儿处理干净了，都没来得及梳洗，倒头便睡。

此刻瑛娘妆发凌乱地踹开了门，待看清外边景象，便把什么话全吞进了肚子里，她下意识想关门，却被那敲门的青衫丫头揪着手臂给拎了出来。

她没来得及惊惧这看起来才十多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力气，便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

“请问秦玉在何处？”

她抬头一看，便见一灰衣书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手里扇子轻摇，扇面上无任何点缀，唯一个斗大的“裴”字，半分风雅也无，似乎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哪里还需要他来自我介绍，瑛娘光是瞧见他手里的扇子便明白这青天白日里，她这老鸨当了这么多年，今日是头一遭遇上了如此彬彬有礼的捉奸现场。

她终于半点睡意也无，勉强理散落的鬓发和头上歪斜的金钗，借机向一旁站着的小厮使了眼色，见那小子默不作声地往西边院子深处溜去了，才行了礼，娇笑道：“妾倒不知今日秦公子又来了，裴总管，您这边请~”

裴长卿淡笑点头，见瑛娘迈着极小的步子，扭着腰身在前方引路，似是故意在耽搁时间也不着急，一路穿花拂柳，走走停停，一双眼赏这院中美景倒也自在。

可路终有走完的时候，他们终究行至最西的小院，入目一棵碧玉兰花树，树下卧榻之上斜靠着一黑衣男子，一旁的薄衫女子慵懒地坐在小几上，弱柳扶风，酥胸半掩，似乎随时要摇晃到卧榻上的人身上去。

若是裴长卿来得早些便能听见岚儿，就是那女子的抱怨了。

“阿玉，我昨夜里伺候人已是困倦非常，才得了一个时辰睡梦，便要跑来给你陪坐，属实不易，若一会儿坐着便睡昏了过去，你莫要怪我。”

秦玉哄道：“岚姐姐，改日我再来了，必先往你这儿带一食盒的小点，上回赠瑛娘南海珍珠我那儿也还有一颗……”

“不要珍珠。”

“……行，那便两食盒的小点可好？”

岚儿也不作答，只是人精神了些许，往秦玉嘴里塞葡萄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这招过于屡试不爽，不由得让秦玉暗叹，岚儿年纪也大了，改日若是她想从良了，必要先介绍肖府里做点心的厨子给她认识，若能嫁他自然最好，若那厨子不愿意，岚儿跟着学手做点心的手艺也是极好的，既能谋生，还能喂饱自己。

岚儿哪晓得他想得天花乱坠，只是困意袭来，身子摇摇晃晃地便快要睡过去，只是倒的方向略有偏差，于是裴长卿进院里来便看见的是如此投怀送抱的景象。

跟着他的青衣丫头怕是少见过如此场面，脸色发红正欲转过身去，边见灰衣长袖遮盖了自己的全部视线。

“秦少爷，碧环也来了，您可注意些。”

秦玉往这边一看，发现不假，便把本身盖在腿上的毯子给岚儿披上，命她坐到一边儿去了。

他眼皮一翻，若有似无地瞪了裴长卿一眼：这倒怪我了？谁让你带她来的！

裴长卿等他自己要整理好散乱的衣衫，才把手臂放下，碧环见了秦玉便跑过来扯住他衣袖道：“秦哥哥，你以后可别来这种地方了，少爷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秦玉扶额。

他嫖娼嫖他的，肖怀瑾如何要伤心？！

他不理会碧环，问裴长卿道：“肖怀瑾既和我有约，不会约束我这些自由，裴总管也是知晓的，怎今天听瑛娘说你要来捉我的奸？”

裴长卿笑得眼珠子都不见了，乃是他平日里常见的那套狐狸相，秦玉一见他这幅面容就鸡皮疙瘩四起。

“可是这等风月之所还是少来为好……毕竟，您也是肖家的夫人。”

最后两个字让秦玉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可他还未发作便又被那讨人厌的裴长卿打断了。

“再不随我回去，你家堂弟怕是难见你最后一面了。”

秦玉一怔，似乎拿了片刻时间来消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他反应过来，竟提了气，纵身一跃上了房檐，向肖宅方向飞掠而去。

裴长卿眼底稍微浮现讶异之色，也没跟上去，只是慢吞吞向愣在原地的碧环招手，转身带着她离去了。

“姐，这可如何是好？”

待他们走远，岚儿早已无半分娇媚姿态，转身望向瑛娘表情认真，语气中还带着急切。

“你急什么？”

瑛娘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向来用不着我们操心。”

快要行至自家宅子前，秦玉犹豫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地落了在府门前，从大门疾步而入，一路上无心理会行礼的仆役，直奔肖怀瑾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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