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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泠泠【现代gl】(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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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石砖砌成的斑驳老墙,从院内垂下来大片大片的不知名花枝,泼墨似的绿浓沉成一墙的阴影。

间或有鸟兽虫鸣,这座院子像是被荒废了许久。

她捧了一怀洛丽玛丝玫瑰,隔着石窗递进院子里。

没有人去接那捧花。她也不在意,径自把花放到石窗里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转身离开。

“最后一次来看您了,”她说,“以后我真的要自己走了。您会想念我的,对吧?”

只有虫鸣回答她。

依稀可见石窗里边还堆着六把干枯的花枝,散在那里像死掉的情话。

她细细地再看了一遍这里的一草一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有一点点遗憾。

被她落在身后的冰凉石阶和生了锈的铁门,静静地靠在角落里,寂寞地隐去了身影。

算来,这已经是傅韶去世的第七个年头了。

二、

姑姑生前常常会对我讲起她的学生,那些被她一手带大的孤儿们。她短暂的一生未婚无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就像是我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啊。”每次提到,姑姑就这样笑着。

堂内摆满了孩子们的画,色彩也热闹,院子里做工用的木桌上则架着几盏破破烂烂的风筝,磨起了毛边儿的红色细线拴着小木偶挂在枝杈间,坠下来的铃铛和风一起嘁嘁喳喳。

“这是他们自己粘的。手巧得很。”姑姑摩挲着小木偶和风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与有荣焉的意味。

我见过那五个孩子,他们刚被领来这座院子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当时他们中最大的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剩下四个只有四五岁年纪,都有或严重或轻微的先天性残疾。在我看来,他们的共同点是怕生人,不爱说话,如非姑姑带领,不太喜欢走出这大院子。

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孩看起来是最健康也最沉默的一个,但是姑姑告诉我,“泠泠有先天性心脏病。”

泠泠本来在孤儿院里被人叫作“小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的外貌在这一群孩子中是最出众的,这是第一个被我记住的女孩。姑姑说,“小漂亮”总不能算作一个名字,女孩子没有好听的名字怎么行。她查了两天的字典,给这些孩子一一起了名,为了办户口,就让孩子们都随自己的姓。

从此,泠泠就有了姓名,叫“傅泠泠”。姑姑说,泠是水清澈的流淌声,女孩子要干干净净,像水一样。

被人叫了十二年“小漂亮”的女孩得到了自己的新名字后,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又好奇又欣喜。她只是反复摩挲了那张硬邦邦的身份证许久,也不知看没看懂那上面的字,又礼貌地交回给了姑姑保管。

命运像是剥夺了这个女孩喜怒哭笑的权利,在我所见证的她的成长历程中,我几乎未曾见过她除了平淡以外的别的什么情绪。她单薄的躯体里,那些情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露不出来。

我曾经悄悄地对姑姑讲过,或许该给泠泠找一位心理医生。但姑姑认为这样会对小孩造成阴影。“你不知道,她心里镜子一般,明白得紧。”

泠泠是姑姑最喜欢的孩子。因为她最听话,最懂事,最乖巧,也最聪明。她像一个独立在热闹世事之外的人,一个人就可以安安静静捧着姑姑给她的书呆上一天。唯一让人担忧的,就是很难揣度到她的心情。因此也就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问起来,她也只会顺从地说:“老师的安排,我恰好全都喜欢,自然全都接受。”

我自然全都接受。

也不知幸或是不幸。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夜里,在姑姑的葬礼上,她不顾旁人的眼光,把一捧艳红的玫瑰放到了堂前。

她说:“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那么,我自然全都接受。”

黑白色遗照上姑姑如往常一样笑得温柔,眉梢挑着,眉眼弯着。时光待她格外宽容,将她的模样永远定格在靓丽的三十岁。

傅泠泠跪在原地端详了那张照片许久,久到脸上的表情像是陷入了迷蒙的梦魇。她悄悄地自言自语:“因为我恰好全都喜欢……”

——因为我喜欢您。

那句呢喃实在太轻、太短,在无风的堂内顷刻间就消散了。

我呆愣在原地,那瞬间好像窥见了被遮掩了十年的谜底的一角。

高高低低的呜咽声和叹息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渐渐远去了。堂内只剩下我们二人。他们不知道在这一刻,这个女孩二十年来如一日的完美面具,终于被命运恶意地撕裂出一条隐忍的缝隙,那里面压抑而绝望的情感,像是煮沸的毒液,烧得我生疼。

院子里安静得只有虫鸣,泛黄的灯泡发出绒绒的光。墙上的光影慢慢地移,从炽热如火走到浅薄入暮,又从孤寂中抬起头。

她在堂内不知不觉跪坐了一整夜。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向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当她把湿凉柔软的手递给我时,我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滩黏稠的血液。

她缓了一会儿,推开我的手,礼貌地道了声谢,临窗而立。朝阳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筛过,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直到光线铺陈了整间屋子,她方转身离开。

那是我唯一一次窥见了她的情绪。也是最后一次。

三、

六月的夜里,傅韶在巷子里见到一位残疾的流浪老人,不忍心他睡在泥泞的路边,被雨浇透,就带他去找了一家旅店,付了一夜的住宿费便离开了。

然而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高烧。怕传染给孩子们,她要求所有人都不要进她的房间来。原来她想着先吃药熬一晚,第二天早上如果还没好就去就医。

但是没有人想到,第二天早上,那扇门就再也没从里面推开过。

十四五岁的四个人,第一次在没有老师的带领下,惊慌失措地跑出这座院子。这些怕生的孩子们,又哭又叫,疯狂地敲响附近人家的门,企图寻求救命的稻草。

那天,远在二十公里以外的市中心,二十二岁的傅泠泠站在大礼堂里,经历着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大学毕业典礼。

傅韶想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到学校的集体教育。其他四个孩子在上了几天学后,死活不肯再过集体生活,只好回来由傅韶亲自照顾。只有傅泠泠规规矩矩地读到了大学。因为身份原因,政府会给予学费的补贴。她也争气,自从上了大学,年年都拿到奖学金,几乎不要傅韶为她的日常开销花钱。

傅韶心疼她,常常怕她过于劳累把身体搞垮,她的心脏病像一个埋伏着的炸弹,时刻都有引爆的危险。家中和学校里都备了很多应急的药物。万幸的是,傅泠泠很少使用到它们。

但是这天,在台上,接受着几百人注视的傅泠泠,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心悸。紧接着,窒息感笼罩了她,四肢百骸都开始不由自主地轻微抽搐。她强撑着下了台,立刻摸出药吞了,过了一会儿眼前的黑点才消了下去。

也许她想到了什么,典礼还没结束,就中途离开,连行李也没收拾,揣了钱和证件出校直奔车站。

她的室友在后面喊她,“你要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回去看我姐。”

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称呼傅韶为老师,而是叫“姐姐”。想来也不会有人去疑惑,她和一位仅大她八岁的老师以及其他四个残疾学生一起生活。这样略显怪异的家庭组合,总归还是不被大众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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