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听说了么，宋家那汉子……”农家妇人打扮，正在河边浣洗衣物，眉眼神神秘秘且小声说：“是个傻子！”

“啊？”有一位妇人搭腔，闻言不由露出幸灾乐祸：“哎呦你瞧瞧，村长之前可说来了位大户，可没成想竟然是……！”忽然话锋一转，斜眼去看对面一言不发的瘦小双儿，语气微讽道：“姜林家的，你不是一心想把女儿嫁出去的呢？”

河岸边的几位妇女哄笑起来，连带对面嫁做人妇的双儿也有些抿嘴忍笑。

被提名的姜林夫郎脸色难看，本来得知宋家是个痴傻火气就大的不行，现在又被人讽刺，心里面火冒三丈，“啪”地一声把木棍砸在石头上，站起来叉腰，嗓门嚷嚷：“姜树家的！你什么意思！自己生不出女儿编排起我来了？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好！下不出蛋的玩意儿！”

妇人嫁给姜树家十年，没生出一个儿子女儿，反而生出个双儿，而和她同村来的双儿却在头年罕见地生出女儿，两相比较，因为这个脊梁骨都快要被婆婆戳穿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

这么些年来，姜树家的有事儿没事天天挑刺儿，村里头都知道她和姜林家得过不去。

“呵！”姜树家的也站起来，咬牙不甘示弱：“女儿怎么了，你也不瞧瞧你女儿那身段，嚯！”嗓门更大，眼里满是嘲讽：“都快比得上两个汉子了！”

姜林夫郎因为生了女儿全家得宠，什么好吃得都精细着先给她，以至于才堪堪十岁，就已经和成人一样的体重。

姜树家的捂嘴轻笑，故意扭着纤细身段，“不过也没关系，也许宋家不在意呢，只要是个女儿就成。”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面色古怪了一瞬。

傻子配胖子，那还真的……

“我呸！”姜林夫郎恶狠狠地说：“别想败坏我家燕子的名声，一个傻子也想娶我家燕子！痴人说梦！”

有妇人插嘴道：“姜林家的，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宋家是大户，进了门那就是阔太太！要我说，傻子就傻子，起码进门好拿捏，这宋家不还是你家燕子的吗？”

姜林家的微楞，心道这话说得有理，刚想讨教几句时，却见河对岸的妇人和身旁的几位夫郎一个个地等着看他笑话似的，脑子转过来，怒声道：“给我下套呢是吧？再怎么样我也瞧不上宋家，我家燕子可是要嫁给官老爷！”说完昂首端着盆愤愤离开，实则心里盘算着刚才那话的可行性。

姜树家“呸”了一声，朝那方向吐了口吐沫，“什么玩意儿！”仗着是个女儿趾高气昂，她早就愤恨很久了。

她这么说，众人也不敢多嘴，尤其是河对岸的几位夫郎，触及到她的眼神后，慌忙端着盆逃走。

“行了，少说几句吧。”与姜树家交好的妇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瞅瞅这日头，该做午饭了。”

提到午饭，姜树家顿时歇了心思，三下两下洗干净衣服。她那个婆婆可不是好相与的！

众人散伙，各回各家。

姜树家的扭着身子离开，朝村南走去，脚步匆忙，进了院子还是被婆婆数落：“洗个衣服洗这么久，你去河里游了一圈吗！”

姜婆婆骂骂咧咧：“还不赶紧去做饭！”

姜树家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快步进入厨房。

大灶口旁蹲着一个小孩，肤色蜡黄，发色发干，身材瘦小，皮包骨一点儿肉都没有，唯有眼睛大得吓人，见她进来下意识抖了一下，声音怯怯：“娘。”

灶口火光跳跃映在小孩脸上，一打眼就能看到他额头上的红痣，想起之前在河边上的事心里越是堵得慌，随手拿起笤帚就冲着小孩过去，“我叫你是个双儿！我叫你是个双儿！……”手下力气毫不收敛。

小孩似乎是被打习惯了咬着牙不出声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娘……”

“谁是你娘！谁是你娘！”听到这话姜树家的就厌烦，恨不得掐死小孩，手下动作不停，似乎要把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在燕国，双儿人数众多，没有汉子力气大也没有女人易孕，因此地位最是低贱。如果有钱没人想娶双儿，同样，每家每户都盼望着能生个儿子，再不济是个女儿。双儿，夹在汉子和女人中间实在太过尴尬，像姜树家这么想的占绝大多数。

小孩被打得鼻嘴冒血，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却依然一声不吭。

门外，姜婆婆冷漠地看这场闹剧，直到时间快到了，嗓门嚎起来：“老头子和姜树就要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做饭！成心想饿死他们不成，生不出儿子连干活都不行，要你这个媳妇儿干什么用！”

妇人喘口气，指甲掐进手心狠狠用力，回头却是换了表情，讨好道：“哎！娘，我这就做，您别着急！”

踢一腿地上小孩，低咒道：“装什么死，真死了才好呢！赶紧给我起来干活！”

小孩瘦小的身子动了动，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这顿打过去了，不敢动作慢怕又挨打，连忙忍着疼继续烧火。

·

午饭终于过去，现在正值农忙，家里汉子干完了上午的活，下午继续。吃了饭假寐片刻便马不停蹄地下地，风和日丽，今年的收成比往年都不错。

妇人嘴里噼里啪啦报了一长串干活的任务都由小孩去做，小孩站得笔直，认认真真记下来跑出家门干活。

每天他都期待着下午，只要能出家门，他下午就不会挨打。如果超额完成的话，说不定晚上还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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