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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避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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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庄与觉心等四位师兄从谢府出来,一同赶赴灵隐寺。四位师兄先行向方丈禀明缘由,他则急冲向后院寻找谢悠。俞庄满脸肃容,背着包袱,脚步飞快,一路上惊扰了不少赏景的游客。他顾不得许多,奔到谢悠所居的院子前,看到小绢正在一株树下,和一个别府的小丫鬟闲聊。他冲着小绢急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她在屋子里抄经书。俞大叔,何事如此匆忙?”小绢私下里与谢悠不分大小,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了官家的气度。虽然心里有些埋怨俞庄的鲁莽失礼,仍是耐着性子道:“您有急事,可以让奴婢代为通传。”

“你家小姐的表舅生了重病,怕是不行了,急欲见谢小姐一面。谢兄托我护送谢小姐去九江。”小绢听了这话,呀了一声,忙打发走一旁的丫鬟,提裙步入屋内通报。

过了片刻,谢悠出得门来,见俞庄一脸凝重,快步上前:“俞叔叔,表舅的病究竟如何,您可有带着书信来?”

俞庄道:“你表舅派人传信到谢府。信上说他重病缠身,卧床不起,已缠绵病榻多时,担心这次药石难愈,想要见一见你。谢小姐,快别耽搁了,赶快收拾行李,趁着城门没关,我护送你们去九江。”俞庄虽然心中着急,但撒起谎来却不慌不忙。

谢悠奇道:“这就走么?我们这趟出门就带了几日用的衣物和银钱,况且也要回府拜别父亲才行呀。”

俞庄解下背上的包袱,露出一角,道:“谢兄在我离府前给了我一笔银子,以作路资。”

谢悠还要开口,一瞥之间望见觉心觉性二人提着长棍、背着包袱走来。觉心对俞庄说道:“俞师弟,师父派我们两个过来,护送你们上路。”

谢悠外祖父原是九江府的一名大儒,晚年在湖口县隐居,极崇理学。当时谢清泉只是湖口县的一名秀才,常常上门求教学问。岂知这一来二去之间,竟与大儒的女儿生出了情意。两人成婚后,谢清泉便带着妻子赴临安参加科举,成了韩侂胄的门生。谢清泉本对理学态度泛泛,在韩侂胄手下日久,渐受影响,开始同老师一样,反对理学,称理学为伪学,并排挤了不少支持理学的人士。外祖父知道后,连发三封家书痛斥夫妻二人。后来外祖父病逝,连丧礼都未曾告知亲女。也因为此,谢悠的母亲李氏不久后抑郁而终。谢悠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外祖父家一次,两家关系不深。母亲在世的亲人中,只剩下一个表舅,虽是表亲,兄妹却从小关系极好,可惜母亲外嫁后,再少往来。前年表舅到临安短期任职,恰逢谢悠母亲病重,曾登府拜访。不久后谢悠母亲去世,表舅与谢清泉吵了一架,就此不欢而散,连回江西老家都未差人通知。现今表舅病危,突然提出想见这个外甥女,加之俞庄等人又是十分地焦急,恨不得即刻把她送到九江,连与父亲告别都不许。这一切都不得不使谢悠怀疑。

说来也怪俞庄准备不周。他只道谢清泉危急之时把女儿送到舅家中,定是与舅家关系匪浅。哪知谢清泉托他转交的那封信,写的竟是希望对方看在亲缘关系上,收留女儿呢。

于是谢悠正了颜色,道:“俞叔叔,是不是爹出了什么事?”

俞庄闻言一惊:“你这是说什么话?”

“我只是、只是有点奇怪……表舅只见过我一次,待我不亲,为何会如此想见我……便是病危……”

“就是因为病危,他才幡然醒悟,想见你的呀。”俞庄心里抹了把汗,心想自从拜入灵隐寺就没再撒过谎,眼看就要露馅,谢悠还有再问的趋势,便一指点在谢悠睡穴。小绢在一旁见小姐突然昏倒,叫了一声,忙上前扶住。

俞庄对她道:“你和你娘赶紧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用带,只拿衣服和银子,然后去后门,那里有马车等着。我只给你们半炷香时间。”说罢,便抢过谢悠背在身上,怀揣包袱大步走了。他是大人,又会武功,小绢一个小孩子哪里抢得过他,急得直哭:“不好啦,娘,不好啦,那个俞大叔是个人贩子……”

觉心、觉性对视一眼,均觉俞庄此举太过鲁莽,一人俯身安抚小绢,一人解释来龙去脉。

谢悠只觉身子摇摇晃晃的,耳边有马鸣之声不时传来。她努力睁眼,果真是睡在一辆马车之中。她转目四望,见小绢和奶娘守候在旁。小绢见她醒来,喜道:“小姐,俞大叔说你要睡两个时辰才能醒,果然两个时辰一到,你就醒了。”杨氏道:“小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儿点水喝。”

谢悠扶额,看了看奶娘杨氏,又看向小绢,见她双眼通红,问道:“你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咱们怎么会在马车里?”

杨氏举杯的手一停,小绢只是看着谢悠摇头不说话。

“一件事也不能跟我说么?”

“小姐你昏倒是因为俞大叔点了你的睡穴。其他的事恕我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决计不会害你。”小绢和杨氏在上车前,听觉心觉性师兄弟讲解了整件事经过,才知韩相已倒。主谋者史弥远度量狭小,亲近金国,既已诛毙党首,便免不了要对其余主战派下手,谢清泉势必要遭遇党争之灾。谢府现在是回不去了,他们只能先把谢悠送往九江。俞庄特别嘱咐她们说,这件事瞒不了谢悠多久,但至少要出了临安地界才能告诉谢悠,否则谢悠不顾一切偷跑回去,就是白费了。小绢怕自己撒谎会被小姐看穿,干脆不发一言。

“好,你不说,那我自己去找答案。”说着,谢悠就要掀帘下车。

小绢和杨氏一惊,忙拉住了谢悠。小绢眼圈儿又要红了:“小姐,这马还跑着呢,您可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谢悠冷哼了一声,抱膝坐在一旁,沉面不语。小绢自幼与小姐一起,形影不离,就算是她做错了事,谢悠也不过是笑骂她几句。小绢几时见过谢悠这等面孔?竟是真的对她不理不睬,生起气来了。小绢心里一慌,几乎就要把心底之事说出来,但想起临行前俞庄的嘱托,终究是闭嘴不言了。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住,俞庄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已经跑了两个多时辰了,咱们先在这里歇一歇。”原来他之前听到车里的对话,知道谢悠已醒,担心官家小姐受不住长途颠簸,便勒马暂歇。

小绢一推开车门,谢悠方知驾车的就是俞庄,觉心觉性各乘一骑,陪在左右。俞庄等人下马生火,取出干粮来吃。小绢想扶谢悠下车,谢悠只坐在车边不动。小绢只好和杨氏下车烤火,给谢悠剥橘子吃。谢悠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告知自己真相,偏过头不理会小绢递上来的橘瓣。俞庄见状叹息道:“关于你爹的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上路。”

此时已是夜深,杨氏和小绢之前一直担心谢悠,见她安然醒来,放下心中大石,又吃了东西,温饱之后,困意渐袭,不住地打瞌睡。俞庄叫她们上车去睡,和两位师兄轮流巡夜。

谢悠方才睡醒,精神正足,仍是双手抱膝坐在原位。她静静思量今日所发生之事,暗想是不是那常家兄弟真的找上门来了,父亲那边出了事,所以想让她远走九江避祸。那两个通缉犯真的如此厉害,连官府都束手无策吗?俞叔叔一直瞒着的事究竟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单单瞒她一个,除了谢府出事,她实在想不出别情。

谢悠独自沉思,恍恍惚惚间,听到阵阵马蹄声响,秋夜静谧,尤为清晰。俞庄师兄弟早已听见蹄声,虽不知来者何人,但想蹄声错乱,绝对不止一人一骑。深夜赶路,还得小心为上。觉心立即熄灭了火堆,放马钻入东首的树林。俞庄冲着马车叫道:“谢小姐,你们快起来,咱们要下车避一避。”

谢悠仍是醒着,听见此言,推醒了小绢和奶娘。三人下得马车,谢悠随俞庄躲在东首树林的一堆树丛之中。觉性拉着马车拖入了树林,和觉心、杨氏母女躲在另一旁。

过不多时,七人七马奔到眼前。当先的一个人看着地上的火堆道:“方才还看见火光,怎么一眨眼就熄灭了,难道真是他们?”

马队当中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大家点亮火把,四下查看。”

其时夜色深沉,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其余六人纷纷下马,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把点了,火光之下,映出了七人的官差装束。当中那人似是他们的头领,指挥他们细看地上的马蹄印。身旁火把的火光照耀到他脸上时,谢悠才看清那是一个中年汉子。人很瘦,蓄着短须,满脸彪悍之气,背着一杆长枪,劲装裹身,一瞧便让人胆寒。突然间谢悠感到身旁的俞庄身子一抖,似是被吓到了。谢悠抬眼向他看去,只觉俞庄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似有些冷。

谢悠一行人所走的是官道,道上脚印车印纷乱,马蹄、驴蹄、牛蹄印记错综,那六个人看了一圈,一人举着火把道:“有一排新的车印,到这里就断了,不知是不是他们的。”

中年汉子沉声道:“你们去周围搜搜,他们有小孩,应该不会弃车。”

谢悠心里大骇,照这男子所言,追的像是他们。耳边听得俞庄呼吸渐慢,谢悠一瞥之下,看见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俞庄左眉划过。凛凛秋夜,枯树寒鸦,白霜如冰,阴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再看那六个官差,左手举火把,右手执刀,来回搜寻,心中更加担忧父亲的处境。

一阵冷风吹过,几朵野花随风拂动,传来一阵清香,令谢悠想起幼年时被父母带去春游赏花的童年往事。那时春景繁盛,一家和睦,是何等快乐。而今母亲去世,父亲情况未明,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在寒夜草丛中躲着不明人士的搜捕,那些童年的美好时光,竟有些不堪回首了。

忽然间,一个官差向谢悠的藏身之所走来,杨氏按住了小绢的嘴,不让她出声。俞庄、觉心、觉性均是按住了长棍,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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