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师妹（三）（1/2）

衡山派后院的厨房内，谢悠在整理点心，文三娘掀帘入内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房中收拾行李，没想到原来是在这里。”她一瞥之间看见了食盒中放了两碗红豆沙和一碟酥琼叶，知道这是女儿和沈翊爱吃的，“你这是要给两个小猴儿送去？”

“正是。石廪峰崖高人稀，师姐和师兄要在上面呆上几天，不免寂寞，我拿了些他们爱吃的甜点，让他们消遣。”

文三娘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食盒，叹道：“你不要去了，在你下山前，都不要去石廪峰。”

谢悠一愣：“师父，这是为何？”

“知女莫若母，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我能不清楚？谈哥是一时高兴坏了，才没有细想，带他回过味来，就会生疑。依人生性懒惰，练功不勤，阿翊是入门弟子并非亲传，许多高深功夫学不到，他们两个功夫不到家，怎么能救下童老爷子的嫡孙？世人提起衡山派第三代弟子，都会称赞齐近东、郝飞云，可是他们不知，有一个小弟子，虽然入门晚，但资质天赋不在齐、郝二人之下，有朝一日，武功大成，是可光耀门派的人物。只不过她从未涉足江湖，是以鲜为人知。如果说是这个小弟子救了童家兄妹，那么我倒认为更可信些。”

谢悠躬身执礼道：“小小诡计，骗不过师父法眼。”

“这衡山派中，最了解你武功进境的，除了你自己，便是我了。不过你要骗的也不是我，只要使得双鹤门为依人他们说情，让谈哥少加处罚，那便成了。”

“师兄师姐虽然顽皮，但是危急关头是他们拔剑相助童家兄妹，我不过是赶得巧而已。这几日来，他们尝到了苦，已经知错，希望师父手下留情，不要再苛责他们了。”

“唉，我这个女儿今时今日这么不成器，大半的错是在我们做父母的身上。慈母多败儿啊……就让他们在石廪峰清醒清醒，反思己过罢。此行是你第一次下山，这两天好好准备，就不要操心他们了。”

两日之后的清晨，谢悠背着包袱，独自来到衡阳城西门的一家脚店前。脚店地方不大，收拾得十分整洁，门前挂了一张白底红边的旗帜，上书“杨家脚店”几个大字。谢悠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姐？”

开门的人是谢悠的奶娘杨氏。当年他们跟随宋谈夫妇从车家集一路西行，来到衡山。谢悠上山拜文三娘为师，杨氏母女便在山下的衡阳城里开了一间脚店度日，主打江浙菜品，几年下来积累了不错的口碑。

“奶娘，小绢醒了吗？”

“醒了，这几日孩子在肚里闹得厉害，她总是早醒。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早饭吃了吗？”

“吃了。奶娘，我要去一趟六安，今日是来跟你们道别的。”

“去六安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哎呀，我都忘了，外面凉，你快进来。”

杨氏领着谢悠进了屋内，向里屋叫道：“小绢，你看谁来了？”

谢悠道：“不必，她现在行动不便，还是我进去，王安在里面吗？”

“他不在。小绢最近几日老嚷嚷着想吃鱼，他一大早就赶去码头蹲着了。”

“她这个相公倒是疼她，那我就安心了。”

“起初我也不看好阿安，可是小绢一门心思只想嫁他，后来想他一个孤儿，小绢嫁给他，可免受婆媳之争，我便认了。没想到阿安这孩子真是个有心的，不但对小娟好，对我更是没话说。”

谢悠笑道：“小绢和阿安成亲，非但没远嫁，还赖在您身边，让您多了个半子，这是天下母亲都羡的福气。”

杨氏道：“小姐，你也知道这是福气，现如今小绢已经成亲怀孕，你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老爷夫人在地下有知，也会为您担心呐——”

“娘，您再唠叨下去，小姐可要走了。”谢悠抬头，一个少妇挑帘出门，她一张鹅蛋脸儿又白又嫩，眼角含笑，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声音娇软，是江南水乡才能孕育的语调。她一手撑腰，腹部已有了明显的鼓起，谢悠和杨氏上前扶住她，搀到了椅子上。

数年寒暑过去，当年在临安谢府的两个小女孩，一个拜入名门，即将踏入江湖，一个嫁为人妇，等待着第一个孩子的出生，但那份姐妹之情，从未变过。

“你这孩子，都要当妈的人，说的什么话，男婚女嫁，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是您明知道小姐不喜欢听，偏要在小姐来的时候说，不是赶着小姐走吗？”

“小姐别生气，花开堪折直须折，韶光易逝，一旦错过良人，便只余闺阁寂寞，长夜捱捱，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伴着你。我看那位齐公子就很好，模样俊朗，对你似乎也很上心。”

“齐师兄与我不过是同门之谊，我们对待派中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奶娘，您不要在齐师兄门前多说，以免我们遇见了尴尬。”

“听见了吧，娘，小姐的人生大事，您就别瞎操心了。再者说了，齐公子虽然模样好，武功高，人品也不错，但是家境不行，我看还是沈翊公子和小姐更配，只是年纪小了些，人不稳当……”

“沈公子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比得上齐公子成熟可靠。”

谢悠失笑：“你们再争下去，我真的要走了。”

见杨氏母女住了口，她正色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没有可以和人拼家境的资本，我选良人，看中的并非这些。今日我来是想告知，稍后我会跟郭师叔前往六安办事，之后去庐州参加飞鹤门童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如此来回，怕是赶不上小绢你的生产。”她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盒，递给小绢。“这是我托俞叔叔从临安送来的礼物，本想等孩子出世，再送给他，现在来看是赶不及了，算是提前庆贺。这是我这个做干娘的一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

小绢接过木盒，讷讷道：“可是，当初文女侠不是说，等你年满二十才可下山，如今你才十八……江湖险恶，小姐你匆匆便走，毫无准备，这可太叫我们担心了。对了，俞大爷送你的剑，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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