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血雨腥风(四)(1/2)
谢悠三人赶至船尾,把童瑞送到童二夫人身边,童二夫人和童璐对谢悠连声道谢。
谢悠去寻衡山派同门时,正碰见文三娘与宋依人争执。“娘,我不走,你在这里我怎能走——呀,是小师妹回来了!”
“悠儿?太好了,多亏了闻暮子掌门。”
谢悠欣喜不过一瞬,心突然猛地一沉:“师父,您的肩膀怎么回事?”
谢悠这才明白,闻暮子救她并非偶然,而是看见宋依人沈翊想寻她却被文三娘阻止、又见文三娘为护宋、沈二人受了剑伤,仍要不顾危险去救谢悠,心中触动,于是自告奋勇找人。至于闻暮子身上的伤口,则是后来半路遇到灰衣人围攻所致。
“小师妹,你没事就好了,我就说大师兄一定能撑到你回来的。”
“大师兄怎么了?”
宋依人朝江面一指,不远处的小舟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齐近东和沈翊。此时火光烧透半边天空,照得周围如同白昼,出乎谢悠意料的是,弟子中武功最高的大师兄软软地躺在沈翊怀中,他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
宋依人哽咽道:“黄师兄和王师兄已经……已经不在了……”
谢悠顿感呼吸一窒。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一般,停止了思考,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飘下濛濛细雨,江面渐渐罩上一层薄雾。
两人说话间,童璐和童二夫人已带着童瑞登上了沈翊的那艘小舟。文三娘见宋依人和谢悠迟迟不动身,急迫间点了宋依人穴道,将她推到谢悠身边,谢悠这才惊醒过来,忙托住宋依人。
文三娘高声喊了两下沈翊,又对谢悠道:“悠儿,我把依人和阿翊交托给你了,你们三个不能有事。”
文三娘说罢不等谢悠反应,当即轻轻递出一记绵掌。谢悠和宋依人被掌力激起,身体不由后跌,越过栏板,往水面坠去。沈翊听到师娘呼唤,立即运起轻功飞身上来,双臂分别抱住了谢悠和宋依人,三人轻巧落在小舟之上。
宋依人想求母亲不要送自己离开,苦于穴道被点,说不出话,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哎呀,师姐你……唉,这……”
沈翊挠了挠头,无奈解开了宋依人的哑穴,宋依人一经解穴,立马吼道:“沈圆圆,快把我所有穴道解开,我要回——”
宋依人话还没说完,谢悠立刻重新点了她哑穴。“师兄,现在还不是时候,赶快划船。”
宋依人脸上泪痕未干,双眼似要喷出怒火,瞪着谢悠。
沈翊道:“可……可师父师娘还在上面……我们就这么扔下他们走,岂不是……”
“师父是怎么受的伤?我们不走只会是他们的拖累!”
“但他们是师父师娘啊,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死……就算死也该死在一起!”
谢悠惨然一笑:“师兄,经此一役,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是胆小鬼了。”
沈翊跺脚:“小师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师弟,”齐近东抚着胸口,勉强撑起身子:“听小师妹的话,开、开船……不能让师父他们担心……还有童家的人在,我们不能任性……”
沈翊看了看一旁的童璐、童二夫人和童瑞,童璐对上他的眼神,忽然转过头去。沈翊咬了咬牙,拽起了船桨。
谢悠走到齐近东身前,蹲下问道:“师兄,你……”
“小师妹,你别说,你听我说……”齐近东说到一半,咳出几口鲜血,吐到船板。
谢悠忙扶住他的身子,帮他顺气:“师兄,别说了,我都知道。”
“不,不,小师妹,你听好……宋师妹冲动任性,沈师弟缺乏主见,什么都爱听她的,你以后,一定要看顾好他们,不能让他们胡来……”
“大师兄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会没事的,我们一上岸就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小师妹,你虽然是我们中入门最晚的,但大家都很喜欢你,天柱峰的人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们暗地里很羡慕我们祝融峰,有、有你……咳咳……”
“大师兄,你歇一会儿,不要牵动了伤口。”谢悠焦急不已,尽管沈翊点了齐近东的穴道,但因伤势过重,血液仍是不停流出。他们这次救人,本来身上备了不少伤药,可还霄阁半夜突袭,众人应对匆忙,谢悠冲出舱门前随手取的药已给闻暮子用尽了,否则此刻给齐近东止一止血也是好的。“都怪我,不该把黄龙丹给魏珂的……”
齐近东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安慰道:“生死有命,别自责了。”
他迟疑了下,缓慢地举起手,想要去握住谢悠,忽然一声巨响在前方水面炸起,谢悠等人所在的小舟亦受波动,在江心打了个急弯,沈翊暗运真气,按住船桨,才不至小舟颠覆。
只见前面黄山派所乘的小舟倏地被霹雳炮打碎,船身爆裂开来,登时下沉。童璐突然喊了一声“沈翊”,扑向他的后背,沈翊还来不及回神,趴在他背上的童璐身子已慢慢滑了下来。沈翊转身扶住童璐,只觉双手突感湿滑,他举起右手一看,手上沾满了鲜血。
沈翊探头去瞧,童璐的肋间被一截船板从后至前贯穿,伤口极深。“童姑娘,你怎么这么傻……”
一只小舟就在面前被击没,转眼间舟上十数人葬身江底,谢悠望着前方仍在腾火的残骸,呆呆地愣在船上。
“小、小师妹……”齐近东似乎是被刚才的炮火波及,气息更加衰弱了。“快,快摇船……”
谢悠闻言顿时清醒,抢起被沈翊丢在一旁的船桨,奋力向远方划去。没过多久,炮火打在了他们身后。
行了一阵,谢悠望向来路,确信过了大炮射程,才松开了船桨,跪到齐近东身前。“大师兄,我们安全了,你好点了吗?”
齐近东仍是捂着胸口,躺在船板上面向天空,对谢悠的话没有一丝回应。谢悠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先是握了握齐近东的手,感觉到了温热,放了放心,接着抖着手去探齐近东的鼻息。
只见谢悠像是被热火烫到一般,立即缩回了手,不敢相信地试了两次,终于经受不住,伏在齐近东身上大哭起来。
童璐为救沈翊而受伤,陷入了昏迷,因此沈翊一直在照看她,此刻见到谢悠这般痛哭,心下了然,将童璐交给旁边的童二夫人,走到谢悠身边。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一两句话安慰谢悠,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居然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忽然响过一阵闷雷,细雨一下子变成了倾盆大雨,浇在每个人头上、身上。
谢悠抽泣了一会儿,缓缓抬手,将齐近东的双眼阖上。那是他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里面藏了无尽的眷恋,似乎他在死前已经意识到,自己那些不曾启齿的情感与心事,再不会有人知了。
谢悠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注视着沈翊:“师兄,现在还霄阁的大炮已经打不到小舟了,但是你不能松懈,一定要将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
沈翊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依人也觉出了不安,忙用眼神示意沈翊,可沈翊没有空余看她。
谢悠检视了一下青钢短剑,沉声道:“你说的是,师父师公还在上面,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师父方才把你和师姐托付给我,你们既然已经平安离开,我也要回去做该做的事了。”
沈翊惊道:“你要做什么?”他边说边走向谢悠,想去拉住她的手。
“我想要赌一赌。”谢悠语毕,毅然跳入江中。
沈翊还是晚了一步,宋依人的眼泪再度无声滑落。
魏珂与斗篷人交过数招,被他气劲所摄,身形不稳,只得以长剑拄地。
斗篷人低笑一声,掀开了风帽,露出一张和善的脸,然而眉间的伤疤,却为他增添了几分厉色。
童大川的眉毛微微皱起。他上船后,曾听门下弟子说过魏珂与阿哈苏苦战之事,知道魏珂的功力超于同侪,可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鬓间有几丛白霜,可看面容不过三十许岁,比阿哈苏要年轻得多,而魏珂不过七八招便败于他手,此人到底是何来头,竟比漠北鞭王还厉害?听他所言,与魏珂是旧识,难道是魏家堡的人?
斗篷人看着魏珂略微狼狈的模样,轻笑道:“想不到你真的能活过十六年,可看你除了身量高些,武功也就这样了,怎么,魏元贞没把‘希夷诀’传给你吗?好歹魏家就只剩你一个后生,叔叔若是一不小心打死了你,魏堡主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魏珂缓缓直起身,冷哼道:“我与背信弃义之人,没有什么交情,你就不要假惺惺了。”
“背信弃义?贤侄这话从而说起,难道最先背叛誓言的不是你们魏家吗?”
“姚占机,当年我爷爷收留你父子二人,你们却趁我爷爷病危率外人攻堡,后来我姑姑与你们订下十五年之约,你们一直迟迟未现身,不遵约定,这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被称为姚占机的男人仰天长笑,震得甲板上众人耳鼓发疼,“贤侄啊贤侄,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当年魏家究竟做了什么,魏元贞这些年瞒你瞒得好苦。好罢,今夜我不杀你,留你半条命回去,好好地问一问你姑姑,你们魏家做的好事!”
姚占机说罢,一掌袭向魏珂。魏珂多年受魏元贞教导,知道这是姚家武功“天狼势”中一记极厉害的招术,当即凝神运气,左掌右剑,阻挡来势。
但两人武功毕竟相去甚远,魏珂沉肩侧击,连挽三个剑花,才堪堪让对方招式慢了一慢,魏珂心知硬拼不及,翻掌上撩,使出一记险招,方避开了掌锋。但姚占机真气浑厚,掌风所激起的雨珠,仍是不可避免地落在魏珂脸上,刮得他脸颊生疼。
魏珂剑尖抖动,施展起高明剑术,姚占机轻轻一笑,对魏珂见招拆招,时不时还指点几句。若非处于生死关头,旁人看了还道是家中长辈指点晚辈武功。
童大川虽竭力拦着阿哈苏、满都二人,可毕竟年老体衰,厮杀许久,便现疲态。满都趁童大川力缓,一掌打中他胸口,震得他踉跄几步,阿哈苏抓住时机,纵身追去船尾。童大川一惊之下,再抬腿去堵,已是不及,只得放声长啸,提醒后船的武林人士。
魏珂和姚占机打了一阵,姚占机突然笑道:“看来你们翁婿之情不浅,南宫达女儿还未嫁,却已把‘袖里探花’教给你了。可惜南宫小姐似乎对你不大上心,眼里尽是那个少年,贤侄,这追女人的手段,你是远不如你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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