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2）
第六章
老陆一手掬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红豆，一手背在身后，哼着《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跨进大门，脚步放轻，来到江天尘住的那屋的窗户边，探头往里看去。
江天尘依旧维持着他出门前一脚踩凳的坐姿，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两颗红玛瑙比较了一番，放下其中一颗，从盒子里又取出来一颗和手中的再进行比较。就这样比较再比较，在这儿挑挑拣拣了快一上午。
这盒玛瑙是老陆的父亲十多年前留给江天尘的，虽说不上有多名贵，但个个晶莹圆润，色泽饱满，光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老陆曾经开玩笑问小天尘，说：“分你老爹几颗，串个手链戴戴？”小天尘认认真真想了挺久，拒绝了他。
玛瑙一直由江天尘保管着，老陆没见他拿出来过，还以为他在前两年玛瑙价钱涨高的时候卖了。没想到那天噘着嘴，一大清早被梁子拉出去的江天尘下午到家后，饭都没顾上吃，先把新买的艾弗森的海报重新贴在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盒玛瑙，拜托老陆给这些指头蛋大小的珠子打孔。
老陆花了几天时间，重操旧业，给珠子打了孔。今早把珠子给江天尘时，江天尘又说想要几颗红豆，老陆本来还想问他串给谁戴，江天尘这么一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笑笑，背着手出门给他找红豆去了。
老陆屈指叩叩窗户，朝抬头的江天尘扬扬掬着红豆的那只手，进了屋子。
“怎么样，满意不？”
江天尘从他手里接过红豆，挑出两颗最满意的，仰脸冲他一笑，“满意，老爹，谢了啊。”
“你要红豆干嘛？和玛瑙串一起不配吧。”
“不是。”江天尘转身拉开写字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手掌一般大小，附着着精致雕花的银质首饰盒。打开，里面红绒衬着同鸽蛋一般大小的两个镂空的白玉骰子。
江天尘取出其中一个，将挑好的红豆放进去，说：“刚合适，都是缘分呐。老爹，我想把这个骰子做手链的坠子，怎么样？”
“哟，这想法不错。你打算串多长的几串？”
“两串。都十八颗。”
老陆笑而不语，接过他手里的骰子，说：“又是爷爷的天然玛瑙，又是奶奶的白玉骰子，再加上两颗爹的红豆和祖传手艺，你这定情信物做得很有诚意啊。这是打算要和人过一辈子？哪家姑娘把我儿子迷成这样，哪天领来爹给你把把关。”
江天尘连连摇头，说：“哎呀，哪有什么姑娘嘛，我就是提前准备好。也没想过一辈子那么长……”说着回到桌子前，看着挑好的那十六颗玛瑙，心想：“想不到一辈子那么长，只想表达清楚现在的心意。”
老陆看了眼他挑好的，又看了眼其他的，笑道：“这是把好的串一串，有瑕疵的串一串？”
“嗯。”
“ 其实你夹杂着串起来好。”
“为什么？”
老陆从有瑕疵的里面拿了一颗端详，说：“这珠子就和你一样，有些瑕疵也无伤大雅 。你既然费了心思做这个送人，就该把真实的一面坦诚给人家。她要看见这些瑕疵了还珍惜这串珠子，就说明你没送错人。”老陆把手里的玛瑙给江天尘，问：“懂了吗？”
江天尘点点头。
“你也不小了，现在这个年龄考虑一份感情不应该只是热血上头的一时冲动，你该想想你做为一方当事人的责任。从一开始就端正态度，真诚一点，总归没错。”
“我知道，这是俩人的事，是互相的，好都是好换的。”
“嗯，你串好了给我，我拿去山上给你开开光。”
“哎呀，不要。”
“怎么不要呢？这事儿可不能马虎。”
“你们那些说法哪有实际作用嘛，不都求个心理安慰。”
“心里安稳了不就是作用。”
“好好好，串好给你。”
“今天不去练球了？”
“去，下午等他们放假后一起过去。”
“你和他们处着感觉怎么样？那个老师怎么样？”
江天尘把挑好的珠子混在一起，重新一个一个挑。
“挺好的啊。”
“儿子呐，要不你再回去给咱念两年书？”
“哎哟，怎么又提这茬，我就不是念书的料。”
“你这不念书干别的我老觉得大材小用了。”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
“可这一天在这儿跟着我收废品出不了状元吧。儿子呐，我看你从小修那些车啊啥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要不给你整个修车的铺子？”
“再说吧。”
“你小子，”老陆拍了一把江天尘的后颈，“过完年就二十了，再这么一天混下去我看有谁家把闺女嫁给你。咋一点儿都不急——”
“老陆，在不？”大门外传来的喊声打断了老陆。他应了一声，嘱咐江天尘：“菜我切好了，你自己炒炒吃完饭再去练球。”
“知道了。哪有二十，十九都不到……”
吃完午饭一觉睡到两点半，江天尘起来匆匆换了身衣服，出去剪了个头发，往一中去了。
“江大，”梁子冲逆着人群往上走的江天尘招手，“这儿。”
站在他身旁的林丁动动胳膊肘捣了两下邢磊，说：“江天尘剪头发了，看着挺帅啊。”
“哦。”
“要不你也剪个他那种板寸试试？”
“不剪，难看死了。”
林丁斜他一眼，笑哼一声，伸手往走到他们面前的江天尘肩上捶了一拳：“大江，剪头发了啊，这发型，够男人。”
江天尘抬手扣在后脑勺上前后抚抚，说：“还行吧。推得太短了，有点不习惯。怎么就你们四个，其他人呢？”
“张健、白龙还有朱庆福都回家了吧？四号才回来和我们一起练？”林丁转头看向邢磊，邢磊嗯了声。
“其他的陪对象去了吧，反正等会儿老金又不——”
“你说干嘛去了？”江天尘打断梁子，看着他。
“我……陪对象去了啊，哦，那谁！”梁子一拍脑门，“我们学委还在教室里给闻筱讲题呢。”
齐鸣立马凑上来，“给闻筱？”
“对啊。”
座位在闻筱后面的林丁说：“闻筱今早去了一趟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回来以后好像哭了。”
“英语老师那个八婆，就是看不起我们几个学习差的呗。上课不是说梁子就是骂我，现在又是闻筱。”
“闻筱家不是有钱嘛，拿了钱他肯定要表现表现，证明自己钱没白拿。”
“他那么虚伪的证明有个屁用，闻筱成绩上不去就是上不去。”
一直沉默的邢磊忽然说：“我看闻筱上课听得挺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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