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2)
“我哭了整整一天,那一个月,只要我想到他,眼泪就会自己掉下来。”乔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那时我都不敢相信,那些电视剧里出现的恶俗桥段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学校里四处流传着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可我无法坦荡的辩解,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真切存在的。”
“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堕胎。至少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即使将孩子生下来,我也没有本事再将他养活,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后,面对的是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和旁人刻薄而怜悯的眼神。
“我没有钱去做手术,是好心的邻居们凑了足够的钱给我,但也仅仅之后我去没有执照的小诊所。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我不知道她在外头过着怎样的生活,是纸醉金迷,还是清贫如洗。我打了电话给她,她不接,是邻居换了手机打给她,几次下来才勉强接通。我原本只是想问一问她好不好,可听见她用一贯的浮夸语调,向我承诺她已经钓上了一条大鱼,很快就会有好日子可以过。
“我在挂掉电话的那一刻,突然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好像之前的人生都是无止境的笑话,无论我怎样努力,怎样去憧憬一个崭新的人生,最后迎接我的结局依旧只有无边的黑暗。我终于去做了堕胎的手术,躺在手术台上时,明明是被打上了足够的麻醉,可我竟然听见了哭声,哭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可我竟然觉得,那是我自己的孩子在哭泣,怨恨我毫无警惕之心,憎恶我给了他生命,却不能让他看一看太阳是什么模样——
“从那之后,我便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梦见我的孩子向我哭,向我笑,用稚嫩的小手拉扯着我的手掌。他还那么小,可已经学会了走路和撒娇。他喜欢趴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膝头睡午觉,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瞧。有一回,我的孩子甚至说出他的名字,拿出他与我的旧照片放在我的面前,用天真无邪的笑容问我说妈妈,这个人是我的爸爸吗?”
她还未说完,但已经哽咽起来,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落在廉价的布料上。她佝偻着身形,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弓缩起来。
沈希音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我去启动还原仪。”
纪川知道他不忍心再听乔柔叙述下去,但仍然伸手拉住了沈希音的胳膊,阻止他去调试还原仪:“等等。”
“你还好吗?”这一次的对话对象是乔柔,纪川将纸巾朝她那头推了推,“可以缓一缓再说,不着急的。”
他一边温温柔柔的说,一边想要将沈希音拉扯回座位上。沈希音似乎想要反抗,但被他的手无意识的顺着胳膊往下到手腕,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起一层说不清的酥麻后,小少爷最终也只能再一次选择暂时屈服,咬咬牙,坐回座位。
女孩子将眼泪擦干净,泪痕已经快要干涸:“即使还原,也不会再有其他场景了吧。可我确实梦见过金碧辉煌的房屋,是他偏爱的装修,里头住着一家三口。孩子在木椅上与宠物猫做游戏,我和他在厨房里交流晚上吃什么,或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选一部剧集。我们的邻居是友善的一家人,会在周末闲暇时上门串门,我就抱着我们的孩子站在门口,教他喊叔叔阿姨好,看着他咬着糖果跑上跑下,一会儿向猫咪展示他的毛绒玩具,一会儿捧着水彩笔在白纸上作画……这些都是他曾经描绘给我的场景,他承诺过我,会给我一个这样的家,于是我真的相信并且期待着,可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说他会赚许多钱,说他的创业已经有了眉目,无论是学校还是朋友都在支持他,他的合作对象也很看好他,只是他家境实在不乐观,而初始金额还差很大一笔需要现在还处在资金紧缺的情况下。我一心信任他时哪会怀疑?只奋不顾身的想要支持他,好让他能少操心一些。我将身上的钱都给了他,心想往常的苦日子照样熬了下来,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也时常会幻想,想象着等他创业成功,那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到那时,是不是他所许诺给我的都会实现,而我也不必再和现在一样辛苦呢?”
她伸出双手,将自己的手整个展露在纪川和沈希音面前。那上头布满了粗糙的茧与老皱的皮,绝非她这样年龄的姑娘本该拥有的:“他也有带我体验过那样让我向往的生活的。那时候我们坐在市中心的餐厅中,看着蓝色的鲸鱼从我们头顶晃悠悠的游过,而脚下是每时每刻都在变换形状和方位的玻璃桥。我们抬头是深渊与海洋,低头是寸土寸金的热闹和繁华。
“我时常会回想起这样的画面,好像我身处其中一秒,就能看见无限广阔的未来——我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他如同他所承诺的那般功成名就,我们与四周衣香鬓影的人看上去并无不同。我们的孩子在爱与责任中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一切都是其乐融融的模样。可如今想来,一切都像一场梦,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期待,也不该有什么贪恋。”
她说,这是我全部的故事了。
空调运转所发出的细微噪音成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之下是频率各有不同的呼吸。纪川双手交叠,注视着她的双眼:“我明白了。针对你的情况,我们会进行心理疏导,并且辅以药物治疗,可以吗?”
乔柔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下眼眸,似乎不愿再被纪川捕捉视线。就在纪川快要以为她默认了治疗方案时,她才声线颤巍巍的开口,听上去有些紧涩,仿佛下定了无比的决心:“可以直接记忆删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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