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1/2）

“娘，翠翠她把面送过来了吧？”苏秀兰喝了口绿豆水，歇完了脚，开口问。

苏老太正端着碗给王盼娣喂绿豆汤，听女儿问起来，连忙回道：“送来了，比你早到了不少时候，真是麻烦人家了，还让那俩个孩子还跟走道，我都过意不去，你咋不让大勇送来呢？”

苏秀兰低头喝汤：“他这两天忙着给她大伯家修屋子呢，我本想着借了车自己推过来的，碰巧她今天也回娘家。”

“修屋？可是前阵子他大伯家那祖屋被风刮塌了的那事儿？”

苏老太自顾自点点头：“都这久了，确实得赶紧修了，不然再等等，梅雨天来了，就更难住人了，这大热天的，难为大勇了，你不在家里帮忙，怎么想着给我送面？晚几天哪里妨什么事？”

王来娣抢着说：“姥姥你是不知道，我奶那人，可爱占我家便宜了，这精面都被她知道了，还不定咋打主意呢，昨天就是，打着爹的名义，就上门来要了，我家那点精面全让她抢走了！还把招娣给打了一顿！”

苏老太愣了愣，瞧了眼闺女的脸色：“就因着这事吵嘴了？你才急慌慌地回来的？她咋还打人了？自己亲孙女也下得去手？”

正喝着绿豆汤的王招娣被她拉过来，浑身呼噜个遍，小孩皮肤娇嫩，一夜过来，身上被掐过的地方已经泛起了青紫的痕迹。

苏老太见她胳膊上一片青紫，心疼的很：“诶呦，你婆婆也真是的，丁大点娃，就是有啥子不对，骂几句，顶多打顿屁/股就是，咋还掐的一片青紫呢，二丫，身上疼不？”

王招娣对这个姥姥观感还不错，当然这是在王老太婆的对比下，这老人算的上和蔼可亲了，事实上她跟她都算不上熟。

她贵为千年老/二，还是在王家最不稀罕的丫头，不仅在爹妈面前没啥存在感，连在苏老太这里，也是一样。

王来娣念书的学校就在王家庄和豆庄这中间，离着两头差不多，苏秀兰有啥东西要递给她娘的，就让王来娣带着上学去，中午放了学送到苏老太那儿去，顺道在她姥姥那儿吃顿饭再回学校。

说起来王来娣跟苏老太最亲近，老幺王盼娣因为还小，每回苏秀兰领着三个回娘家，苏老太难得稀罕稀罕外孙女，都是揽着最小的王盼娣在怀里。

虽然王招娣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倒霉老/二，也短暂当过两年最小的，不过她性格原因，天然扮不了天真爱撒娇的小孩，不仅话少，人还木，半点看不出有啥机灵劲，极没有存在感，总的来说，是个不咋讨喜的娃，一般爱盘娃的都盘不了她。

此刻被这老太太揽在怀里，那双皱痕遍布、藏污纳垢的手很粗糙，看着也很不美观，撸起王招娣的衣袖裤腿，握着她的胳膊，连触感也不怎么样，王招娣望了眼老人因为视力不好眯起来的眼，心里难得起了点涟漪。

大概是到了这地儿太缺爱了，处处都是歧视，哪哪都是苛责。一个虚岁六岁的孩子，不仅要求她照顾好自己，还得带好弟弟妹妹，帮着家里做事，洗碗烧火割猪草，喂鸡喂猪，力所能及或者不及的一切，只要家里看得见的活，她就要主动帮忙去做。

在这里，作为一个女孩，这些只是刚刚到及格线而已，没人夸奖你的好，肯定你的付出和辛苦。因为丫头勤快懂事是她应有的品质，她不应该抱怨、不应该偷懒、不应该享受这里同样年纪男孩下河摸鱼、到处玩耍的待遇。

王来娣接受的很好，她不遗余力地帮苏秀兰分担家务，照顾妹妹，甚至替她打抱不平，冲在反抗王老太的第一线。

王招娣注定当不了王来娣，她作为王媛活过，清楚地知道一个正常的女孩应该得到的全心全意的爱护和尊重，有学习的权利，有玩的权利，有调皮的权利，有同样不听话的权利，跟男孩一样！

可她的力量太单薄，没人觉得作为一个女性在这里出生，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甚至包括王来娣、苏秀兰这些受害者。她势单力薄，甚至连明哲保身的能力也没有，更改变不了她们，她谁也改变不了！

王招娣的挣扎和愤怒从来都是徒劳无功，就像她无法反抗身上那让人羞耻的开裆裤一样，她的反抗不值一提到没人在意，没人关注她的需求，只会皱眉要求她要听话些，不然就要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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