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1/2）

西屋在院子的拐角，是原本搬去镇上的旧主人剩下的屋，因为大半都还好好的，王大勇就没敲了重盖，修整了一下当作储物间用，离着正屋也远些，跟厨房遥遥相对，里头鸡零狗碎的东西多，王大勇收拾出了大半，还是有些不能挪的锄具就堆在屋角，王老太按了按床板，扭头四处看了看，不咋满意，她觉得这多半是苏秀兰给出的主意，让自己一个瘸了腿的孤老婆子呆得远远的，不碍她的眼。

尤其是这大半个月里，都是他儿子给她端的饭，平日子里都不见那娘几个往这里来，老听见院子里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她不好走动就努力支起耳朵，想听听说的啥，是不是在背地里编她的瞎话。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小半个月，这天下午，终于开始放晴了，王大勇在家闲不住，赶紧下地去忙活起堆肥的事。

苏秀兰把晚饭烧好，等着王大勇一起回来吃饭，见西屋还没动静，喊了一声王招娣。

因着最近下雨，村口的那点本就铺不开的石子路早让水给冲塌了，半点不起作用，坑坑洼洼全是泥水塘，王来娣一连淹了三双鞋，这两天放了学就住在她姥姥家了，现在王招娣成了使唤主力。

“二丫，去看看你奶奶有没有醒着，要饿了就把碗饭先端过去让她先吃，咱等你爹回来一起吃。”

王招娣答应了一声，就往西屋去了，她也没进屋，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走。

“没睡着”，王招娣回来说：“要不然还是等爹回来吧，她没准也还不饿，天天在床上躺着，哪有那么容易饿。”

苏秀兰被她这鬼头鬼脑的话气笑了：“就你主意多，我看你是不想多跑这一趟吧。”

王招娣无所谓地一耸肩：“几步路呗，我是没什么，不是怕她再一个不高兴，要凑过来打我，现在腿脚又不利索，摔下来回头在栽到我头上，那我可不得冤死么？”

苏秀兰唬了她一眼：“少给我胡说八道，行了，我去送。”

苏秀兰盛了一碗的玉米粥，捡了几筷子的咸萝卜和干菜，叫王招娣端着个盘子给拿了两根玉米，想了想又从锅里捞了一个煮鸡蛋放进盘里，领着她往西屋去了。

“娘，饿了没，大勇下地还没回来，把饭先给你送来了，你先吃。”

屋里不敞亮，苏秀兰一拉电灯，把饭碗放到床头专门搬过来的高凳上：“要扶你起来不？”

王老太哼了一声，吱溜一下支着胳膊坐起来了：“我可使唤不动你。”

苏秀兰只当没听见，把高凳给她往前挪了挪，给她摆好碗筷，王招娣也跟着把手里的鸡蛋和玉米递上来。

“娘你要不够就喊一声，我再跟你递过来。”苏秀兰交代一声就要领着王招娣走，却被王老太喊住了。

“等等，我要上趟茅房，你扶着我去。”

苏秀兰回头：“娘我扶着你就在屋里马桶上吧，明天一早我给你倒了就是。”

王老太啪地放下筷子：“咋了，扶我走几步路都不愿意了？我上马桶还用得着你扶着么，我儿子给我弄的好好的，还专门给我打了架子，我自己就能上，要指望你，这么多天了，我不是早让屎尿给憋死了！”

苏秀兰把屋门彻底敞开来：“娘不是我不愿意扶你去，你自己瞧瞧外头，天都快黑了，而且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地还没干呢，湿湿嗒嗒的别回头再摔了，马桶不是每天都给你倒了洗干净么，不会有啥味的，都一样的。”

这些天光是下雨，王老太天天在屋里闷着，王大勇除了送饭时问她几句身子舒不舒坦的话，旁些时候都跟苏秀兰在屋里窝着。她时不时地就听见东屋里小娃儿咯咯咯的笑声，或者听王大勇左一声秀兰右一声秀兰的，她一个人在屋里呆着，也没别的消遣，睡也睡不着，对这些个声音敏感的很，一时觉着恼火，一时又觉着委屈，觉着这般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这样待她的，自己还不如跟老头子一样早早去了才好。

积了一肚子的火，一见了苏秀兰这张脸就蹭蹭往外冒，她瞧了眼苏秀兰就觉得心里憋闷的很，还有她身边的那死丫头，这是存心气她呢，十天半月的不往屋里来，一来就带着这么个丧门星。

“我用不惯那东西，我就爱上茅房成不成？”

“哼，我就说我家大勇好好的一个孝顺儿子，对我一贯儿百依百顺孝顺的紧，你是灌了啥迷魂汤啊，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今儿算是见识到了，这婆婆就在跟前，不说每天来问候一声，连个人影子也不见，这我儿子刚一不在家，就赶紧上门来扎我的心来了，叫你扶着上个茅房都推三阻四的，还给我一个瘸了腿的孤老婆子，打发到这种平日都不住人的破落地儿，我上辈子也不知做了啥孽，这一把年纪地，老天要这么折腾我！真不如早些跟我家老头去了，也少遭了这罪。”

王招娣看着王老太跟唱戏似的，自导自演，一咏三叹，还甩起了袖子，抹起了眼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王老太一下子收了声，瞪直了一双三角眼，恢复了狠戾：“你笑个屁！小丧门星，准是什么妖孽投生的，我见了你就浑身不舒坦。”

王招娣眯着眼睛冲她轻轻一笑：“没错，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收你的，不叫你在人间为非作歹，少作下些孽！”

苏秀兰拎了下她的耳朵：“少胡说八道，当心一会儿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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