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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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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重叠金明灭,曲水萦纡翠绣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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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西有座醉欢楼,风花雪月之地。

红玉是醉欢楼上远近闻名的胖子。曾有一度,好事者自称“愿一睹当世太真风流”,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实则,这些人全是来笑话她的。她曾不小心听客人背后说,若她去打仗,定比宋时的红玉还要厉害,她一屁股坐上去,便可将人压死。楼里别的姑娘,无论长幼,也都跟着笑她两句。如今几年过去,她也是个老人了,风潮早就过去。可后辈头回听总是新鲜,又把底下陈年旧事翻起,还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说些难听的话。

可红玉分明也穿得下隔壁头牌宛云的衣裳。只不像别的姑娘,手臂连一层皮都捏不起。不像她们为了能整日腰腹平平,过午起后,装模作样地吃一餐饭,便可当一日的神仙,不再吃别的。

楚王爱杨柳腰瘦美人,天下人便跟着爱瘦美人,也不嫌一把骨头抱在怀里,硌得慌。

世间事尽是如此。一位名士素衣白裳,广袖博带,自诩仙风道骨,便有一堆人竞相效仿,习成风气。一人不以岸帻披发为耻,众人也跟着不以为耻。更甚有人,以此为真性情,反笑严冠之人食古不化。再则富贵之家衣冠锦丽,攀比豪奢,屡僭常规,如理所当然。官府自不及一户户拿来问罪,罚他们的钱,补不上派人捉拿一干事宜的空子,只得哀叹“世风日下”而已。

红玉越被人嘲弄,越放不开手中的蜜饯,越是怎么都瘦不下去。到底几年时间,也就浑浑噩噩地过了,虽比不得过得好的,总也过得去。

人到底还是在人比人中被气死的,不去比便气不死。大家一概破衣粗食,自己破衣粗食也踏实得很,甚而想不到世间竟有珠服玉馔的活法。

可但凡一人珠服玉馔,神采熠熠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隔夜糟糠再啃不下去,破衣也嫌邋遢,一心只想,凭什么是他不是我?我又为何不能当那众星捧月的月亮?那样的人都不需当真出现,但只有人多嘴一句,有人如此云云,自有人跟着将此种活法生造出来。

至若眼前众人终于尽是珠服玉馔,惟自己一人还是破衣粗食,事情便捉摸不透了——

不妨给自己挂上一个“安贫乐道”的牌子,假以破衣粗食为荣。那些珠服玉馔的,脑袋活络,许瞧着势头不对,赶紧将珠玉丢了,也过起箪食瓢浆的日子,自我标榜。也许纵是如此,他们依旧联合起来欺压一个异端。

红玉便莫名其妙成被欺压的那个。人家盯住她,又无需理由,之后鸡蛋里面挑骨头,总能挑出点东西。何况她身上只胖一端,就够人抓如许多年。也到她该盘算着嫁个老实人的时候。

以前有许多姑娘,心比天高,自恃红极一时,年近三十都不愿撒手嫁人,一直死磕着,最后头破血流,自然比嫁与人做小,遇上个善妒恶毒的主妇还难看。

红玉也快磕到这般境地——

*

去年红玉便愁着嫁人的事。路过一家裁缝铺,显眼处高高摆着一套嫁衣。

幼时听人说,好人家的女孩嫁人,嫁衣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再亲自改成合身的尺寸。每代一生只穿那么一次,又当作命一般妥善保管,几代传下,依然崭新如故。不想如今当真有裁缝做起“替人做嫁衣”的行当。

红玉站在嫁衣面前,竟像见了久通书信却素未谋面的老朋友。

仔细一想,竟真有那么个人。某道宴席,她喝醉酒,学着那些酸腐文人,胡诌了两句诗。第二日醒后,自己都不记得说的什么,可偏偏被人记下抄去,一时便传开了。有个名叫俞桂的,自号青城散人,看了以后,盛赞她那句“井中脂水腻桑落,桐下暗蛩埋老莎”,谓“一语不涉伤逝,而其意斜出。非情之所至,不足致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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