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避无可避(1/2)
又是一年隆冬。
冷,刺骨的冷。呼啸而过的寒风像是空中肆意挥舞着的冷兵器,见缝就插地钻入你的衣襟,攻城掠地般地留下一片狼藉。
沈裴墨还是比较喜欢冬天。
这个罂粟花不能盛开的季节,难得的让人清净,还有满天飘落的银白精灵,那种纯洁的颜色似乎可以洗涤这儿肮脏的血色妖姬。
“沈先生,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今天烨华裹了一件灰白色的风衣,打底的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正装。配上他高挑结实的身材,安稳磁性的嗓音,有一种莫名令人安心的气质。
即使是这冰天雪地,也丝毫压不完他挺直的背脊。即使是在腥风血雨的基地,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能享受片刻的宁静。
“回哪里去……”
沈裴墨走在烨华的前面,很冷淡的回应了一句,声音轻轻的,不像是一个问句。
他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眉眼生得精致,皮肤是不健康的惨白,白得似乎要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最出奇的,是他那一双眼睛——毫无涟漪、波澜不动,透着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沉寂,又像是饱经了多年的沙场征战、日晒雨淋,淡淡地流露出一股冷冽。
挺让人心疼的。
跟在他后面的烨华默默地想,他受了太多苦了。
沈裴墨没有期待烨华回答什么,盯着漫天雪花,出了神,“我能回哪里去?”
烨华感觉心中抽搐了一下,脸上又不自觉地流露出来那种神情,那种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忧思。
七年了,他们已经在这儿度过了漫长的七年,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眼前仿佛还在浮现第一天来到基地时的场景。
然而沈裴墨很快便恢复如往常,相比于他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阴郁,他更敏锐地捕捉到了烨华这几天偶然流露出来的挣扎与哀伤。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沈裴墨直截了当地问道,过往经历告诉他不要和自己亲近的人玩太多猜谜。
烨华愣了一下,却是怎么也无法对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说出假话来。
“关于我吗?”
他不答,沈裴墨干脆换了一个问法。
意料之中的,烨华点了点头。
沈裴墨便笑了,“关于我的事情,我有权知道吗?”
烨华低头犹豫了一番,刚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没事。”沈裴墨有些无奈道,“不想说就不说。”
“沈先生!”烨华还是开了口,“我想向您辞别,明天我需要回国一趟。”
“明天?这么急。”
“是的,董事长那边需要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应该会在国内停留一段时间。”烨华道。
听到“董事长”这三个字,沈裴墨顿时没了兴致,冷淡的“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而烨华突然拉住沈裴墨,神情是异样的严肃,“沈先生,我想了很久,涉及您的母亲,我还是觉得我没有隐瞒您的权利。”
沈裴墨停了下来,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夫人病了。”
沈裴墨的母亲陆苏,那位大方优雅,却囿于一身病痛的可怜人,病了不是一天两天。沈裴墨知道,不过听烨华的语气,这次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烨华的下一句就是青天白日里的平地惊雷,“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化疗太痛苦了,夫人不愿意再接受治疗,董事长也同意了,日子大概是……就这几天了。”
——呆滞
整整三秒钟的呆滞,沈裴墨才从震惊中略微清醒过来,脚底发软,突然一个踉跄,幸亏烨华及时将他扶住,才没有让他狼狈地跌倒在雪地里。
烨华知道他会很伤心,随便换作任何一个人同样都会很伤心。但是烨华以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经历了那么多枪林弹雨、那么多生死存亡,几次奄奄一息,从阎王爷手里把命夺回。他早就炼成了一具强大的盔甲,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庇护他人。
他……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的脆弱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展示了出来。
可是,当烨华看到沈裴墨霎时便染上血色的眼睛,才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我要回去……”沈裴墨咬着牙,依旧止不住话语间无力的颤抖,“让我回去……”
烨华说不出一句话来。
接到消息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给董事长打电话,希望能接沈先生回去,毕竟这极有可能是他见夫人的最后一面。
可是董事长的第一句话就让烨华一阵寒心:“他病好了吗?“
紧接着又是一句,“他母亲躺在病床上少不了他的苦劳,让他回来对她的病情毫无帮助。如果起到了反作用,你能承当后果吗?”
病?沈先生又有什么病呢?既然无病,又何来病好一说。
后果?不是不敢承担,是承担不起。烨华不姓沈,毕竟不是沈家人。
沈裴墨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不是不能猜到烨华的顾忌,但是他就是无法压抑住自己,他扯着烨华的衣领,不自觉地提高音量,“我要回国。听见了没有!?你说话啊!说话啊!”
“对不起……”烨华能说的,就只有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沈裴墨死死地瞪着他,猛的一松手,疯了似的向基地跑去。可没跑几步,他又忽然停了下了。
有什么用?他没有护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如果父亲不允许自己回国,他根本拿不到私人飞机。如果父亲不允许自己见母亲,就算回了国,他依旧见不到人。
这七年来,他不是没有动过私自跑回去的念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是又有那一次成功了呢?
斗不过,赢不了。
更何况,那是他的父亲。
“我认错……”
然后烨华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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