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甜美的意志（1/2）

剧院设计小组去巴斯郊外小镇实地勘查过后，所有小组成员都感到几丝兴奋，不得不说，那真是一处风景绝美的所在，小镇紧邻埃文河流经曲折山脉形成的幽深河谷，有美丽的丘陵，大片农场耕地，散落的农家小舍，人气相对集中的区域是一片范围不小的居住与旅游度假相结合的别墅群，这些别墅从平缓开阔的山脚平地一直建到有一定坡度的半山，总共有近百幢，红瓦灰墙，有朴素清新的美感。从半山别墅所在地向四周远眺，可以看到埃文河平静的河床向北延伸而去，在某处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一块类似等边大三角形的平坦之地，那里即是剧院的选址所在，面水背山，绿树环绕，在它背后横贯一条公路，这是小镇的交通主干道，看上去来往车辆不算少，近些年巴斯的旅游产业愈加兴旺，周边的小镇为消化越来越多的游客，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但这热闹还是有限的，绝不似中国的城镇那样充满烟火气，总体上仍然维持自己的优雅，以及天然的荒僻，大部分来此度假的人无非也是为了寻得片刻清静，无意于市井喧嚣。因此，乡村得以维持了它大部分的原貌，展现出了怡然自得的田园风情。

在这样优雅的地段建一座剧院，显然是一件十足浪漫的事情。谌西在心底暗自构想了一下剧院的规模及布局，如果把它当作这一片别墅群落的娱乐配套，大约建成容纳百十来人的袖珍型剧院即可，但若从投资人的赢利角度出发，假设这个小镇在未来有可能成为一个旅游重镇，那么建成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剧院也未尝不可，谌西不知道投资人是否对巴斯及其周边地区未来的旅游图景有过什么前瞻性研究和预先评估，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那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只需要建一座剧院就好，根据预投资的资金规模来看，投资者的意图显然不限于一座袖珍剧场。

Emma女士适时的请Emilio老板转告谌西，“那块美丽的三角区全部交给你了，想想未来的可能性吧，亲爱的Ian，搞不好剧院建成之后，这个小镇就因为这座剧场变得蜚声内外，扬名天下了呢？就好像我们的剑桥郡，美国的普林斯顿……”

谌西当然清楚这样不切实际的野心不会是Emilio的想法，他多半是转述投资者的意见，只是这个莫名充斥着各种浮浪与幻想色彩的项目使谌西不得不一直悬着心——生怕任性的投资者从青春期突然成熟，收回她不着边际的热情幻想，抑或自己太过随心所欲，从而造出一个建筑史上的“奇葩”。

谌西觉得自己大体是一个稳重的人，活过二十几年干得最出格的一件事无非是跑去一座深山领了个男人回家，此外，他基本循规蹈矩的生活，没想过在人类群体中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但这个事情又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玩，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摆在他眼前，如果他愿意，就可以让带有自己独特印记的“作品”在这个宇宙空间诞生，并且以一种相对恒定固有的状态保存下来，多少年，多少世代后，仍然作为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部分而存在。

谌西曾经想过不止一次，在某个时刻，当他消散如一粒宇宙的尘埃，他的爱人跟他一样在这个维度空间失去踪迹，难道他们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么？不！哪怕他们都只是□□凡胎，能力有限，至少可以为他们自己造一座殿堂，把那些汹涌的情感演绎为一种可触摸、存放和延续的实体，保留为一种恒久凝固的形状，除了建筑，还有什么更理想的方式吗？

但凡艺术，即是人类对自身的祭奠，建筑也不例外，纪念也好，展示也罢，皆为情感意志，情感驱动人生，剧院是微缩的人生观景台，是情感的洼地，大幕拉开，故事开始陆续上演，起承转合，巧立机缘，失之交臂，得偿所愿——走到大结局之前，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但起码现在这一刻握在自己手里，谌西想把当下的一切献给非色，他的情感、本能、二十六年来的历世经验、所学技艺、所思所想、所感所得，尽数交付对方。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近这个星期非色上下午班，晚上十点半谌西会准时去接他，两个人回到家里洗完澡，躺床上聊会儿天，报告一下自己白天的生活，通常非色的经历总是单纯稳定的，偶尔店里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诸如一个超级大胖子连喝了七杯焦糖玛奇朵，吃了至少五人份的黄油曲奇饼，一个看上去像印度人的大美女朝调戏她的男人脸上泼了一杯热咖啡，然后用10厘米的高跟鞋问候了一下他双腿之间的蛋蛋……谌西笑得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一抽一抽，笑了一会他抬起脸说：“宝贝，我今天去乡村看了剧院场地，那里风景很漂亮，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度假。”“好啊，”非色感兴趣的问：“你们的设计稿什么时候出来？”“最慢下个月底，”谌西翻过身躺好，把非色揽到怀里，“剧院名字我已经提前想好了，就叫‘Feather’。”非色从他怀里探头，询问的盯着他的眼睛，“Feather？”“嗯。”谌西用手指点了一下那颗探出来的头，“你的名字。”非色眨眨眼，“为什么想到用我的名字？”“没有确切的理由……”谌西微笑，“或许是个爱称？最近，我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把所有的一切，凡是美妙的事物，我生命中能遇到和创造的全部惊喜，统统命名为Feather。”他俯下身体吻了吻怀里人的鼻尖，“Feather大概是世界上最性感的英文词汇了，不是吗？”非色被谌西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弯起一只指骨去刮了他的下巴，含笑说：“全世界大概只有你这么想吧……”谌西不以为然，“那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灵感之源……”非色惊奇道：“我给你带来灵感？”“当然了，一种情感的…嗯，驱动力…，这么说吧，类似某种意志，驱动和引领我把它建成一座具有情感的建筑，甜美的梦幻感、轻盈、朦胧、优雅……非色，羽毛几乎是没有重量的，但它能使人内心柔软，为平淡的日常赋予诗的意象。”谌西把非色的上半身托起来，用指尖撩开他的额发，轻栖在浓密的眼睫处，那里微微颤动着，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又如一簇浓黑渐至透明的鸦羽，这种局部放大的美感并不出乎意料，但依然美得令他心悸，“Feather，”他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唤不够似的，断断续续的重复着：“Feather，Feather，Feather……”

当这个单词的发声最终演变成暧昧的喘息，非色必须承认，“Feather”不折不扣变成了世界上最性感的英文词汇——“Feather”使人疼痛，潮湿，高热，痉挛……假设这个词是由谌西创造的，释义必然如下：一种病菌，引发□□、亢奋、心理麻醉，助力身体高潮，可引伸为超现实主义咒语、精神幻觉、情爱道具等，也有人用它来形容“灵感”，表示一种独特的艺术手段或创作想法。

非色还想在以上释义里补充一项：与之意义相近的词语有“Ian”。因为“Ian”这个词是由曾非色创造的，释义为：一种病菌，引发□□、亢奋、心理麻醉，助力身体高潮，可引伸为超现实主义咒语、精神幻觉、情爱道具等，也有人用它来形容“灵感”，表示一种独特的艺术手段或创作想法。与之意义相近的词语有“Feather”。

看吧，“Feather” 与“Ian”就是天生一对，它们是语词界的兄弟，灵感界的情侣，房事界的套装组合兴奋剂——世界有了它们，才有了语言，有了艺术，有了快感，有了爱情。

五月的每一天好像都有一种不同的鲜花开放，山茶，樱花，金雀花，雏菊，蝴蝶兰，风信子，郁金香，鸢尾，马蹄莲，杜鹃，连翘，海棠，波斯菊……所有叫得上名儿，叫不上名儿的花都开了个遍，非色最喜欢买来装在花瓶里的是野姜花、洋桔梗、波斯菊和雏菊，有时候谌西带他去郊外踏青，他们会采一大捧杜鹃，或者不知名的小野花，让公寓里终日萦绕着浓浓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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