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风露战中宵 > 第十九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十九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1/2)

目录

第十九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宁曦月的预感是对的,中秋宴果然出了些插曲。

至于这插曲是好还是不好……她看着看见周静姝后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的王炜华,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至少从眼前来看,是好的吧。

御阶之下,右都御史连声音都是抖的:“臣斗胆问贤妃娘娘,母家可是姓王?”

周静姝下意识地看了眼宁曦月,又看了眼君扬,却见君扬摸着下巴想了想,侧头看向自己:“你娘是姓王吧?”

“回陛下,臣妾姨娘娘家姓氏确是王。”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耳鸣的厉害,广袖下的手紧紧交握,她靠着指甲掐着掌心的刺痛感才能保持冷静。早前宁曦月同她提过一句,从她母亲沦落风尘的时间上来看,受国子监案牵连的可能性比较大,而借着这次中秋宴的契机,她拜托素锦整理了诸位大臣的身世生平,阶下跪着的右都御史王炜华当年正是因国子监案才被发配边疆……

况且……她绞紧了袖子,抿了抿双唇,况且母亲和自己相貌有七八分相似,若王御史没有认错,那岂不是找到了母亲失散多年的亲人?

“果然是……果然是她……她还活着……”王炜华不顾礼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静姝的脸看着:“臣刚刚在殿外远远瞧见右卫将军,只觉得是巧合,现在看见娘娘,原来我那妹妹还尚在人间吗……”

“陛下容禀!摄政王容禀!”他长长叩了个头,半晌直起上半身,提着袖子拭去脸上的泪痕,方开口道:“臣父早年丧妻,膝下唯有一子一女,昭诚年间国子监案,臣父受到牵连,被下狱抄家,一家老小男子充军,女子充官妓,臣与妹妹自此失散。后来……”他对宁曦月抱拳:“得赖先代摄政王相助,臣父得以昭雪翻案。父亲出狱后将臣从边关寻回,待再去找妹妹,却失去了妹妹的下落。我父子二人苦寻二十多年,老父思女心切,积郁成疾,余生再无他愿。臣只求陛下准许臣与周王氏见上一见,是与不是,就当全臣与老父二十余年来一个心愿!”

他再次长叩到地,再抬起头,对上周静姝盈盈欲泣的双眼,几番欲言又止,才哑着嗓子道:“她……她闺名安歌,说加了王字不好听,就只让我们叫她安歌,她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从没吃过苦,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这片刻的功夫宁曦月的心思已经转了千回,她眼风扫过几位重臣的脸,一个一个看过去,却见有几个人也在偷瞄着她,尹修离更是以眼神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这才反应过来,王炜华此举,怕是被人理解为要搭上周静姝这条线而在自己面前出个风头了。

毕竟右丞相这个位置,至今还空着,贤妃娘娘无外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摄政王虽与贤妃姐弟交好,却做不了这个“外戚”。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想,宁曦月心里也有数。

可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有一个做过官妓又为同僚妾室的妹妹,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看礼部尚书的表情就知道了,换做文武百官中的大多数人,是宁可烂到肚子里也绝不会承认的,不杀人灭口就算有良心了。

她不动声色喝了一口杯中酒,微微往后靠了一点,将全场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挑了挑眉,对尹修离点了点头。

王炜华深谙中庸之道,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今日这般失态,这种感情是万万做不了假的。

一片安静中,突然有酒杯磕到几案的声音响起。

“好好的中秋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竟是沈太后出言讥讽。

周静姝刚露出的丁点笑容瞬间凝滞,刚刚雀跃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她顿了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冲着太后和君扬微微低头行礼,“太后说的是。”

宁曦月抬眼看她隐忍落寞的模样眉心直跳,她探身把谨诺抱上膝头,端了一碗杏仁豆腐一边哄小姑娘高兴一边漫不经心道:“太后这话,曦月可是不同意。”

她专心致志地喂谨诺吃甜羮,专心致志地给谨诺擦嘴,却是连看都懒得看高台之上的凤座一眼,“中秋节嘛,本来就是该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宁家是凋零了,可若是看见别人家团团圆圆,曦月心里也是高兴的。”

“若是认亲也就算了,认一个官妓,也不怕脏了这宫闱净地?”

沈太后这话一出,宁曦月心下冷笑三声,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太后这话,说的就好像王氏是自甘堕落一样,沦落教坊还不是受朝政牵连?也亏得这次黄河溃堤一案陛下从轻处理了涉案大臣,要不然……”她瞄了眼卫尉寺卿,见后者低下了头,“恐怕沈卿家中也要有人被没入教坊了。”

沈太后刚要发怒却被君泓截下:“本王倒是觉得,摄政王说的对。”宁曦月眉头一挑,望向君泓就见君泓向她微笑点头:“若周王氏真是王御史失散多年的妹妹,今日相认,倒也是喜事一桩,皇上以为呢?”

君扬闻言顿了顿,想了想才温声问向气得手脚直哆嗦的太后:“母后可是累了?若是累了便回寝宫去休息吧,柔嘉和宜珵,你们两个伺候太后回宫,芳如留下来,陪着贤妃。”

他说完,心中有些怅然,余光却瞥见宁曦月定定的看着他,他冲宁曦月安抚笑笑,示意自己无事,又以目光示意二嫔动身。

沈太后一口气噎在胸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偏偏君扬这时又开口:“谨言,你出去找当值的右卫将军周允,陪他回周府把他母亲接进宫来。”

儿子与自己并不亲厚,这个沈太后心里明白,可自从上次册妃事情过后,这种不咸不淡的不亲厚就变成了疏远,她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君扬也不再指望她有一天能想明白了。

君扬目送着她拂袖离去,不知道第多少次把难言的情绪压进心底。

那边宁谨言穿着世子朝服,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是,臣明白。”

小世子领命而去,宁曦月给谨诺喂完一碗甜羹,又给小姑娘剥了个菱角,才分出神去理会一直沉默的兵部尚,可还记得当年是在哪赎出的尊夫人?”

赴宴群臣,有妻室的正妻都是有品的诰命,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此时唯有周含锡身边是空着的。内宅妇人之争闹得满朝皆知,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没脸,女儿正得圣宠也没让他觉得面上增了多少光,他这一晚上都低调行事,谁想竟出了这样的状况。

听见宁曦月询问,他连忙起身:“回王爷话,并非臣有意推脱,实在是积年日久,臣忘记了。”

“罢了罢了,小月,别难为周爱卿了,等周允和谨言把人接来不就都知道了吗?王爱卿,先起来吧。”君扬阻止了还待再出言讽刺几句的宁曦月,招招手把周静姝招到御座上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失笑道:“手里都是汗,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列席群臣都因为君扬的话或真或假地笑了起来,僵硬的气氛一时消融,丝弦乐起,酒席重开,大殿之内重又回到了一室皆春君臣融洽的局面。席上推杯问盏,衣香鬓影,只有王炜华看着周静姝,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同身边的夫人低声说起了接妹妹回府的事宜——要住在西院的小楼里,要把库房里那床贡缎锦被拿出来,要去给妹妹买观陶居的桂花糕、章记的核桃酥。

王梁氏哭笑不得,忍不住出言:“老爷别忘了,小姑是周大人的妾侍,只怕、只怕……”

王炜华闻言,脑门一凉,这才清醒过来——贤妃之家世,他如何不知。这国朝礼教,恩义是非,利害得失,一瞬间铺天盖地朝他涌来。他一时语滞,恍惚了片刻,耳边仿佛听见远处一声轻笑,清脆悦耳,不由痴了,“小妹……”轻轻伸手,与夫人相握,眼中已尽是坚定决然。“便是再难,我也要接小妹回家。”

王梁氏被他双眸盯住,怔了怔,随即再无犹豫,用力回握,低声道:“你我夫妇本是一体,家里的事,老爷尽管放心。”

“清光你……糊涂!”便在此时,席侧的大理寺卿执了杯盏,冲着王炜华面前重重一顿。大理寺卿朱承宇,铁面善断,是宁曦月在朝堂上的一员干将,更是王炜华多年至交,私底下素与他表字相称。今日宴席,虽按官职座次分派席位,但隐隐亦能看出派系脉络,王炜华所在之处,三法司精英荟萃,边上更挨着尹修离,无疑是宁曦月一脉的大本营。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今天这席上,有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在找摄政王的把柄?”

王炜华脸色露出一丝歉然,“朱兄……”

朱承宇不为所动,他是刑名出身,对局势判断极清,王炜华今日殿上认亲,于外是冒然介入周尚书内宅之争,又翻起国子监旧案,触痛一些人的神经;于他自己则难免背上攀附宫中贵人的污名,而周王氏的身份又太容易遭人针对。如此冲动行事,智者不取。他心系大局,不免苦口婆心:“你我相识于微末,一路摸爬滚打苦心经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有今日之局面。若因你一己之私,毁于小节,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见王炜华沉默不语,只以为说辞奏效,语气略缓,道:“清光,你今日便听我一言。一会儿待周王氏请到,若不是你小妹也就罢了,若……你也只作认错。等错开今日,风声平息,我便陪你去求摄政王替你在贤妃面前缓和一二,再寻周全之策,私下相认——你放心,人若能找到,自有你兄妹团聚之日,不过是多等几日的功夫……”

“那她该多伤心。”

朱承宇的话头被骤然打断,一时愣神,“什么?”

王炜华重复了一遍。“——那她该多伤心。”

朱承宇瞪大了眼睛,唇齿开合数次,却是什么也说不下去。眼里只有王炜华坚定的眼神,仿佛第一次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