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斜阳只送平波远(1/2)
第四十三章 斜阳只送平波远
过完了年,象雄国赞普派人报信说使臣将于不日启程入京为君扬贺寿,而杜敏行却还没离京。宁曦月对杜言心里的盘算门儿清得很,冷笑三声后随即安排人上了道折子弹劾一个丁忧在家的闲官孝期失德,三日后便收到了杜敏行辞行的门贴。
她百忙之中抽出空亲自送杜敏行出城,情真意切地表达了一番对杜丞相早日回朝的期待,回府后还让素锦挑了几样贵重的礼物,送去了永福宫。
永福宫
杜柔嘉病恹恹地倚在榻上,手抚着隆起的小腹,顺着支起的窗子向外望,迎春花三三两两地开满了院子,一片又一片的金灿灿,看着倒是热闹。
还没等她感受完扑面而来的料峭春寒,她从杜府带进宫的贴身侍女玉容就急匆匆过来关了窗子:“娘娘,您可受不得风啊。”
“玉容,”杜柔嘉慢慢收回了目光:“爹爹的马车该出城了吧?”
玉容把给她准备的燕窝放下,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更漏,回道:“是,老爷这会儿该在官道上了,说起来老爷还在孝期呢,因着您有孕得恩旨入京看您,这还是六宫中独一份。”
杜柔嘉闻言冷哼一声,翘起小指搅动着眼前的燕窝,把那燕窝搅得一团烂糊,而后把银匙一丢,不待清脆声落地,便带着三分轻蔑道:“皇上注重子嗣,此前那个贱婢肚子争气,还得了摄政王亲自护送去杭州生产,更别说早有周静姝刚入宫不久就能回府省亲,我这永福宫的恩宠,还差得远呢。”
她扬手把燕窝推到一边,又靠回榻上,似是冷笑似是自嘲:
“在家的时候,本宫就处处比不上柔光,爷爷宠着她,亲自给她梳母亲不许本宫梳的凌虚髻,都是嫡女,本宫还居长呢。现在进了宫,本宫顶着丞相嫡长孙女的名头,还不是见到一个庶女也得行礼?”
玉容知道她自有身孕以来脾气反复无常,只是此番如此控诉泄愤倒是头一遭,只得柔声劝道:“娘娘何必心急,贵妃虽盛,但至今无亲生子嗣,再加上她那个自愿下堂丢尽了脸面的生母,”说到这,玉容掩唇笑了一下,“哪能跟您比尊贵啊。至于二小姐那边,奴婢看老爷的意思是不会送二小姐入宫,待娘娘生下皇子,丞相以后能仰仗的,还不是只有您?”
杜柔嘉闻言也未露半分笑意,眼中反而浮起一丝浅雾:“你没听近日传言么?摄政王要选几个女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爷爷定是动了心了,想让柔光去跟着摄政王受教。我那么听爷爷的话,他让我亲近太后,我便亲近太后,太后说的那些不着边际没有用的废话我也费心去记了,还想方设法传出宫去。可有什么好事,他还是处处想着柔光,舍不得她入宫居于人下!”
“哎呀我的娘娘!”玉容撤下燕窝,“跟着摄政王算什么好事啊?”她转身端了桃胶羮回来,把小几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才半跪下给杜柔嘉捶腿。
“摄政王都二十好几了也找不到婆家,一个女人天天抛头露面也不知羞耻,二小姐跟了她才是真的丢咱们相府颜面呢。再说了,二小姐不进宫多好啊,这辈子见了您她就只能行礼称臣,永远抬不起头来。娘娘,咱还是想想肚子里的龙子,想想母以子贵啊。”
“母以子贵……”杜柔嘉的手又抚上了小腹,这回她像是听进去了玉容的话,露出一个似真似假的笑,盯着隆起的肚子:“是啊……母以子贵……”
永安十六年二月,摄政王宁曦月奏请出兵江南,永安帝正式下旨,罢黜尹修离羽林营大将军之职,擢蒋兆祥为大将军,范琦副之。另命户部督办粮草,命江南大小造船厂加紧赶造战船,着司天监测算吉日,助大军旗开得胜。
二月中,蒋兆祥和范琦的谢恩折子送抵奉安,宁曦月批了个“阅”字后让人转呈君扬,结束了一天的公事去延明宫用晚膳,因为此前周静姝派人给她传话说今晚要打火锅。
铜炭锅一鼎,清水一壶,姜葱几段,辅以红枣枸杞数枚,大火烧开,新杀的牛羊分不同部位片成薄厚不一的肉片,拿白瓷盘铺了,红白相间煞是好看。待汤底滚沸,捡得薄肉几片,烫至变色,蘸上以芝麻酱做底,加红腐乳,韭菜汁,油辣子调制的料碟,配上解腻的冰镇酸梅汤,简直是由口到心的熨帖。
周静姝见她一门子吃肉,伸手把一盘子水灵灵的菠菜重重放到她面前,掐了一把她的脸:“你也不怕上火,吃菜。”
见她有些不情愿,端庄娴雅的贵妃停了筷,接过汀兰奉上的丝帕按了按嘴角,才笑着道:“朗儿看着呢,你也不给他做个好榜样。”
……八个月大的孩子能记住什么啊?
然而她还是心虚地侧头看了眼儿子,碰见他黑亮亮的眼睛,冲他做了个鬼脸,认命地把一盘子菠菜下进了汤里。
君朗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酒足饭过,宁曦月鸠占鹊巢地靠了贵妃榻,抱着儿子逗着玩,周静姝拿了个拨浪鼓过来,坐到宁曦月身边,对着君朗摇了摇,“咚咚咚”的声音引得孩子伸出手去抓,周静姝索性把小鼓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摇。
她看了会儿戳自己儿子身上的肉戳得不亦乐乎的宁曦月,轻声问:“我听说,司天监选了三月初九大军开拔?”
宁曦月捏着儿子藕节似的小肉胳膊,感叹了一下手感真好,听见周静姝的问话,答道:“原定是三月初九,我不给君扬过生辰了,但是前几天象雄使团传信来说是三月十二才能入京,他又突然让司天监重新选了日子,推到三月十六了。”
“皇上这是要你接待使团吗?”
宁曦月摇了摇头:“象雄这回来的又不是赞普,区区使团还没这么大面子,修离说可能是有大法师随行,君扬想为此去平寇祈福吧。”
周静姝扬起眉毛:“我看……应该是为你祈福吧。”
宁曦月的手顿了顿:“哦?怎么说?”
周静姝给玩累的君朗喂了一点水,屏退下人:“皇上跟我提过几次凛川,至今……仍是心有余悸,自那**玄极殿请战之后,但凡他宿在延明宫,皆无一日好眠。”
宁曦月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她伸手把爬到贵妃榻另一端的君朗抱回来,给他穿好被他蹬掉的小袜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
周静姝从未问过她朗儿的生父是谁,连带着延明宫内少有的知道内情的几人都封了嘴,这份体贴与尊重,宁曦月铭记在心。只是周静姝一惯通透,对男女之情更是漠然得很,为何今日会突然提及君扬对她的情意?
难道她对君扬……
然而周静姝下一句却打消了她的疑惑:“阿月,我有些怕,世间万物大抵都逃不过盛极转衰,如今你与皇上虽然都不说,但我会看,你二人关系已不及我初入宫时,那再假以时日……你心中可有计较?”
原来是为这个。
宁曦月心中又酸又暖,她拉住周静姝的手,只说了四个字:“王道有绳。”
周静姝微愣。
王道有绳,夫王道一端而臣道异一端,所道则异……所道则异。
她恍然,宁曦月是说,他们原本在一端,而今只怕有人正往另一端去了,只是离开的人也说不清到底是谁。
无论是君扬还是宁曦月,都说不清。
她眼底骤红,情绪突变让君朗都受了影响,爬到她身上,伸长小胳膊去摸她的脸。
她握住孩子温热的手,亲了一下,认真地对宁曦月道:“若将来事变,我会拼尽一切保护朗儿。”
宁曦月慢慢抚过周静姝的脸颊:“阿娴,会有人想挑拨你和莺歌的关系,你要小心。”
周静姝满不在乎地笑笑:“无非就是想让莺歌觉得我会夺子,且不说压根无子可夺,单论我和莺歌在周府共过患难的情谊,又岂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秦垣的人可有再找过莺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