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木弃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踏着拖鞋走到厨房，露西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酸酸涩涩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瞌睡醒了半分。

“露西，程毅去哪了？”

机器人温和但不带感情的声调响起，“主人叮嘱我照顾好小主人，主人没有说他去哪里。”

木弃放下水杯，往旁边一望发现流理台上放着一碗土豆泥，用手碰一碰碗壁，已经没了热度。

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是有些冷了，好难吃。

把勺子放回碗里，走回房间。

木弃伸手揉揉自己太阳穴，头好痛，就像万千只手撕扯着他的神经，连带着血管一起跳舞，古老壁钟一般有节奏地左右摆动，脑子里被震得嗡嗡作响。

又做噩梦了。

梦里还是那间纯白色的屋子，屋子正中央一张病床，支撑床板的四只脚都已经生锈了，看上去摇摇欲坠，但床板上的床单却是紧紧扎在床板下的，一丝不苟，纯白无暇。

木弃看见自己被人摁在了床上——

床上那个人在拼命挣扎，像只被宰的羔羊一样，企图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推开他们。

可惜没有用。

手脚被迅速拷紧，铁圈基本勒到骨头，痛得他无法呼吸，像只求水的鱼，只能扑腾两下尾巴耗尽最后的力气，尽管结果是徒劳无用。

画面一转——

木弃又看见自己被推了进来，不过这回没有第一次的反应激烈，就好像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两下，小孩一样，反抗无效就不再反抗，躺上病床。

最后一幕——

还是那个房间，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后没有了人，他是自己顺从地走进来，顺从地走到床边，最后顺从地躺上病床。

用上“顺从”这两个字真的讽刺，木弃试图从混乱不堪的脑袋里找回之前的记忆，之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眼前这个人这个样子。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羞愧——

为他自己。

坐在地毯上的黑发少年眼神空洞而茫然，手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漆黑的房间只有玻璃窗幻化的星空，美好却不真实。

W-1星球从看不见真的星星，也看不见真的月亮，所有天象不过是系统仿着古地球做出的假象。

说不定连他们都是假的。

把整个世界倒立过来的时候，也许他们看见的自己只是个装满零件的机器人，没有血肉，没有思想。

木弃猛地一怔——

这是强尼和他说的。

他们一直管强尼叫“哲学家”，但强尼很不喜欢这个称号，他觉得他是实干主义者，他的想法就是事实真理，而因为南格医院的高压围墙，所以短时间内得不到应证而已。

他一直跟他们说他出去了他要证明这一切是真的，就像古希腊的数学家总喜欢天马行空设定一堆假设空想一样，他的假说也会得到证明。

但是很可惜，没有人相信他这一套，木弃也不信。

后来听说强尼被转到高级病房了，再然后，他们再也没看见过强尼。

不知道他是出院了还是继续住院，

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少年漂亮的眼睛滑出泪滴，滴落在长毛地毯上，迅速洇湿了一小片。

红色警报响起的时候，程毅正在会议室参加无聊的军事会议。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地疯狂嘴臭，听见警报的下一秒就全部起立，战备状态。

“怎么回事？”威尔眼神

凌厉，身后的副官立马上前禀报。

“ 实验室发生骚乱，似乎是机甲暴动。”

巴拉迪毫不留情地开腔嘲讽：“威尔上校，这可不是第一次了，闹到警报器报警，可想而知有多大动静。”

威尔不屑与他们说话，在他眼里，只有德莱值得他回应。

德莱上校沉下脸，脸上神色很不好，

“今天会议到这里结束，先去处理好这些事再来提你的宏伟计划。”

威尔闻言脸色铁青，德莱很少会这么不给面子地说话，现如今看来是真不把他放眼里了。

很好，看来这群老古董还没意识到那件事情的威胁。

一旦发生，呵——

“请老司令多加考虑我的提议，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你们比谁都清楚，两百年前的事再发生一回，W-1根本无力抵抗。”

威尔冷着脸说完这话，拂袖离开，连带着革新派那几位一同离席，脸上表情都很难看。

他们走后，会议桌上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去，等人走的差不多，程毅上前，向德莱上校问威尔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李应该向你提过威尔的计划，”德莱上校长叹口气，声音难掩疲惫，“实验室的机架试验就是威尔计划的一部分，他打算把机甲智脑化性能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程毅闻言瞪大眼睛，忍不住驳斥道：“那种程度和人有什么区别，百分之九十九就必然拥有自主意识，真大批量生产，一不小心，操纵他们的我们就成了他们操纵的对象！”

“是，”德莱上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悠长的叹息，“但是司令没有办法制止了，他会在新任司令上任后再提出来。程毅，你知道我们一直秉持的理念就是否定机器成为机器‘人’，当他们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天，人类的覆灭是迟早的事。人的思考永远追不上机器的运行速度，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发动暴乱，人类没法阻止，尤其是已经否定和抛弃冷兵器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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