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念(1/2)
好似故意忽视一般,谁也没有多看一眼地上花匠的尸首,程显听拉着程透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先别管她,还有办法。”
师徒俩御剑而起,在外山绕了足足一天,除了外山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什么都没能确定。
陆厢国英失踪,花匠……死亡。七目村一夜之间,仅剩两人。
程显听与程透的家修修补补几次,在山火的摧残下又一次垮了。师徒俩就坐在苗圃栅栏的木桩上,静对着花匠的尸身。
说不定,花匠会在下一秒突然蹦起来,大声喊着“吓死你们了吧!”嬉皮笑脸地抹干净脖子。陆厢和国英姗姗来迟,陆厢还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老好人笑容,国英腼腼腆腆。他们两人合伙把这三个混球揍一顿,然后大家一起喝酒,喝他个醉生梦死,什么山火,去他妈的。
在程透不受控制地幻想里,他甚至看见药师从地平线上缓缓而来,银箔面具冷冰冰,不屑一顾地哼一声,对众人的打闹嗤之以鼻,自己又忙不迭加入进来。身后跟着同样臭脸的琵琶女,还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咯咯笑着要抱。
满天神佛呀,若是能听见此刻的祈祷,也该精诚所动,做些什么吧。
程显听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从容不迫,也不是寒芒一般、雪似的冷。他像一尊雕像,垂着眼坐在夕阳下,好像能就这样坐下去一万年。身前的尸首与他无关,就连程透也与他无关,遗世而独立。
“我们走。”
混乱幻象里,程透忽然听见身旁的师父低声道。他一怔,懵懂地抬头,看见程显听站起来,决然地转身,却冲自己伸出一只手。
青年疑惑万分,轻轻蹙眉,“去哪儿?”
“内山。”程显听好似等不及了,手一伸把徒弟拉起来,“我说过还有办法,我们走。”
他拉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程透在后面跟着,又问了一遍,“我们去哪儿?”
程显听目光坚毅,“万字扭楼。”
青年好似看见那个从容,冷静的程显听再度占据了这尊躯壳,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从来如此。
程透浑身一震——万字扭楼,奇怪的时空回溯——他整顿思绪,说道:“要做什么。”
“试试看。”程显听答,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停下脚步,郑重地看向徒弟,“相信我。”
程透自腰间抽剑,“走。”
他们自群山掠过,飞入内山。万字扭楼仍收在地底,程显听轻车熟路,拉着程透找到杜门,一阵熟悉的轰然后,两人脚下一空,双双坠入黑暗。
程显听未曾放开过程透的手,他拉着他在黑暗中向前走,隧道里本该是黑暗的,可这次,两人走过时,两旁随之亮起光来,照亮一小片路。程显听边走边道:“这是我第三次走这条路,前两次的结果都不好,事不过三,这次不会了。”
蓦地,他自己又笑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了,难不成她还能再死一次。”
程透紧攥着师父的手,他没有笑。有太多问题竟不知从何提起,好在程显听主动解释道:“说来话长,我试着挣开背后的镇压符文两次,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两次也都有松动的迹象,兴许是因缘到了。”
说着,程显听的手动了一下,与程透十指相扣。
“许多年前,我从一个人那儿拿走了三样东西,今日我忆起,觉得也许可以一试。”
“接下来要发生许多事了,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放平心。”程显听略带疲倦地拿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乱七八糟的事,出去我保证全跟你说清楚。”
“好。”程透认真道。
师徒俩穿过漫长的隧道,设置有高台的房间近在眼前。那房间应该一片亮堂,今日却伸手不见五指。程显听拉着程透,和他一起站上了一级台阶。
白光乍现,他们对视着,程透记得此时在师父的描述里,他们身上应该现出衰老与垂死之态。可是程显听没有,连他自己也没有,这倒令青年有些意外,但程显听好像料到如此,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他。
眼前被白光铺满,师徒俩同时感到思绪抽离,脚下一软。
这一刻,两人仍牢牢握紧彼此的手。
虚无与混沌中,程透再度睁开了眼。
青年发现自己悬浮在黑暗中,这是绝对的黑暗,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又或者“他”也已经被黑暗吞噬,消失殆尽。
他在虚空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好似变得无关紧要,也许过了一年,也许才过一瞬。他强迫自己不停止思考,可是一念刚聚,便又涣散。程透只得盯着远方,空无一物的远方。
许久,他看见远方的尽头,亮起了两盏灯火,青年眯起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是星星,两颗星星,又好似一体。
唯有两颗星星亮着明媚的光,程透看见其中一颗化作流星,在黑暗里拖着绚烂的尾巴坠落,坠落,归于虚空,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
他又能思考了,这是哪里,那又是什么?程透闭上眼——大抵是闭上了眼,他回忆着来到黑暗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和谁一起,脑海中似有一盏灯徐徐亮起,意识再度散开,他听见有一个声音焦急地唤道:“程透——”
“程透——”
青年挣出黑暗,映入眼帘的是师父薄灰色的发丝,他慢慢正过脸,呆呆地说:“师父,花匠死了。”
程显听把他扶起来的手顿了下,低声道:“我知道。”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岔开话题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程透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躺在泥泞里的那个女人,摇了摇头。
他环顾四周,发现两人在一个山洞里,洞穴不深,数丈远处便是入口,探来几支绿油油的树杈。外面下着雨,干净而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雨滴落在树叶上,绿意使人眼前一亮。程透问道:“这是哪儿?”
程显听沉默半晌,有些疲倦地轻轻笑起来,“是我们该在的地方。”
程透在地上又休息了须臾,站起来问说:“那接下来呢?”
程显听见他好似没事了,便自己背着手走到洞口。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眺望着远处青山绿水,眼里似乎含着微笑,“跟我走吧。”
青年跟上去,程显听独自走出洞外,他没有画避水符,但那些雨滴并未落在身上。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又回过身,冲青年伸出了手。
青年上前拉住他。
这是一处秀丽山水,下着雨,但天并不阴暗,群山环绕,再远处是氤氲雾气,看不真切。嫩绿的青草地,茂密树林,钟灵毓秀之地令程透紧绷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他暂且安心,专注地观察着山河美景,所有山脉环绕着中间的一座灵山,林间绿影隐隐露出一角,似乎是口古旧的铜钟。
程透慢慢地察觉出来,这里很像伽弥山,又不是伽弥山……大抵,伽弥山是仿照此处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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