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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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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草都长老了,绿得发黑,硬得扎腿,冷风也干,吹到眼睛里跟割刀子似的。我原路折返,到城门口等着,来迎接我的那个人不会说汉语,我被半拖半拽到了一个房子里。

石头砌成的房子,窗户很高,半圆形,光不够,油灯在白天仍然点着。十几个人跪在里面,押解着我的那个人用木棍敲我的脑袋和小腿,让我也跪下去。

“古里钮松西封。”所有人都这么喊着,我也跟着喊。所有人都半身伏地,脸贴地面,我也照做。姿势和发音不标准,就又是被猛敲。不知道念了多久,我被人押送着,赶到了一个地点,没有任何缓冲,就开始加入修筑城墙的队伍。

我还是愿意坐在办公室里,感受自己慢慢奔向死亡的过程。无休止的加班没关系,没有恋人也没有关系,反正不死,怎么都能活着,而活着活着,人就能死了。我不该提前结束掉自己的生命,更不该做出如此草率的死后抉择。

谁知道地狱的隔壁是更残忍的地狱?

建筑工作终于在天黑透后暂时结束,我得到了一块红色小石头和一小包食物。食物是冷的,尝起来像面粉制品,但是口感更加粗糙,味道泛酸,掉渣。为了给陈以留一点食物,我没敢多吃,包起来,往回走。

陈以仍然保持着我走时的睡姿,我紧张了起来,怕他已经咽了气。

我探了探他的呼吸,拨开他被汗水浸湿歪扭的头发,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他还活着,但是神智已经不清醒,棉被下散发着阵阵恶臭,他的腿已经烂了,而且溃烂范围在不停增加。他应该很疼,疼得昏死过去都算是恩赐的那种程度。

我太自私了,我不该阻止他去死的。我把他半抱起来,轻声跟他说对不起。一个人太难熬了,我坐着看电视,就能想到死,可我现在又不能死,我得拜托他把我杀掉。

我捡起地上的短刀,把他的手打开,又合拢,半握着,朝自己的脖颈上挥。我想再做一次死后抉择。

他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脑袋软软地垂在我的肩膀上,他呼吸都像把气呕出来,猛烈、大口。

我把刀扔下,用双手抱住他:“哪里有值得信任的医生可以找来给你治病,你知道吗?”

他攥紧我胸前的衣服,又是猛咳,咳起来无休无止,直到声音都嘶掉。

他满脸水痕,汗液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眼睛泛红。等咳嗽平复下来,他开始轻声地、反复地叫:“老师……”

看来他和我不一样,他有想念的人和可寄托的感情。我可没有这些,我是个废物。

如果我够仁慈,我应该现在就结束掉他。但这样,我就只能一个人了。我突然间觉得害怕,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夜里很冷,但愿他的生命不会终止。

次日清晨,他仍高烧不退,而且无法进食。我把食物留在屋里,想尽办法去找能够沟通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医生。我领他在茫茫的草原上行进,快到木棚时,他突然栽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有人用弓箭射中了他。

那个身型巨大的人站在茅屋旁,我颤抖着,又恐惧又愤怒地朝他冲过去。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接下来我们的搏斗我是否能占据上风。但他断了陈以活下去的可能,我饶不了他。

“你给那个医生的钱不够,他要的不是这个。陈以的悬赏金额高达五万颗红石。”他看我向他跑去,不缓不急地说,“别让陈以被抓到,他会被凌迟。”

我极其困惑,回头望向那个医生倒下的地方,又转过头盯着他:“陈以呢?”

他偏过头,下巴朝木屋一抬。

陈以靠在屋前,坐在草地里,看着远处的野火。

他说:“我点的,为了通知他来。”

“你还好吗?”我蹲下来,去探他的体温。

“你要跟我走吗?”陈以抬头看我,“我马上要走了。”

“我跟你走。”

“那你会被当成我的同谋,以后要上断头台的。”陈以温柔地笑了起来,嘴唇发白。

“我不怕死,活着比死难熬,而且好像越来越难熬了。”

“那带上他吧。”他歪头,跟那个陌生人说。

火迅速地席卷这片草地,凶猛又灼热。我、陈以和那个医生被那个身型巨大的人用马车送到了城墙外,他把医生扔下去,又绕城走,把我们送入了一片森林。

陈以刚才的样子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清醒又有活力,但那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便栽倒在我的身上,开始战栗,他的手无助地往腿的位置伸过去,又不敢落下去。

“疼……”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嘶哑又委屈。

他还很年轻,怎么就在遭这份罪了?我搂住他,焦急地问外面的人:“能不能给他找个医生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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