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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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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死期。

以往,我总是能在清晨醒来时听到,看管我的守卫惊诧地问我:“为什么你还没有死?”我活着的十五年,让他确信,我就是恶魔,因此,连最后那点怜悯都消失殆尽,他不再可怜我,他只可怜他短暂的青春年华,全都用来守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此刻,他快活极了,因为我终于要死了。

他把我的镣铐都取下,试着让我站起来,但是我的双腿早就废掉了,脚底到大腿一截又没有一块好皮,赤褐色的腐烂创口里,会流出脓水。我走不动,他就拖着我的脖子,把我勒到了水池边,用梳子沾水,去梳我的头发。而后,我听话地把身体伏下去,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他在为我洗头。洗完后,脱衣,他为我擦拭身体,帕子绕过鞭刑造成的血痕,能够去擦的地方已经不多,很快,我便着上了一件新衣。

他搬来一面铜镜,牢里晦暗不明,燃灯,我看到了自己。

我伏地前进,朝镜子那边挪,直到近无可近,鼻尖与镜面轻贴,侧过脸,去看右脸脸颊靠耳处,那截指骨大小的红色花纹。让我陷入生不如死境地的“诅咒”花纹,竟然如此普通。我喉结轻动,身体后倾,冷漠地看着镜中的人。这样的审视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但镜中的轮廓,渐渐地让我心跳加速,我张开嘴唇,像是无声呼喊一样,徒劳地动了几下。我和他,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相似。

“走吧,你也该解脱了。”守卫打开门,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不要解脱,我还想等他来看我。我心中的不甘和恨意前所未有地强烈,又十分空荡,找不到着力点。

我到底在恨谁呢?

也许,我在恨这个世界,恨我心头的血。守卫说,十五年前,我就该胎死腹中,这是他在怜悯我时,说过的最有温度的话。我诞生的那个夜晚,本该是举国欢庆的时刻,这片土地的统领者,刚刚拥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却无法顺利分娩。难产把她的命吊于一线,产婆下了狠心,把手伸了进去,我是逆生,脚先出来,手卡在里面,给人添尽了麻烦。终于生下来时,却俨然像个死胎,羊水堵塞呼吸道,脸部已经憋青。在软塌上汗如雨下全无力气的统领用力坐了起来,抚着我脸颊上的红纹,刚刚碰到,我就大声啼哭了起来。

守卫说这一切时说得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他说,谁能想到,神谕上所铭的脸生红纹的犯人,竟然是统领的孩子。我的身上带着的灾祸之火殃及到了我的母亲,让她生了重疾,又不知道是谁说,要治她的病,须取我心口温血,辅以入药,方可痊愈。

十五年的血,喂养了她的死亡结局。听到她死讯的那刻,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只是意识到了,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想完这一切,我又麻木地坐了下来。守卫把我扶起,往外拖,我的脚尖软软地摩着地面,略微歪头,看到了牢狱外,我的棺材。我又瞥向了镜子,认真地看着那张脸,眉眼唇鼻,全部描刻一遍。

“等等。”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统领说了,不要他陪葬。”

“哥哥。”我轻声叫他,同时知道,他在说谎。统领,也就是我们的母亲,亲口说过要我死。她说,她久久不能痊愈,是药的剂量不够。我很早便开始记事,但记忆里从来也没有她的身影,唯一一次,就是她带着刀,来取我的血,放出来的血流进碗里,淌在地上,浸入衣服,折磨似乎无穷无尽,她插在我身上的那么多刀,都没有那声儿子刺我刺得狠。以至于后来她怪我是天煞孤星,说想把我脸上那块红纹挖掉,去祭神,求得宽恕,说如果她死了,我也绝对不可以活诸如此类的话,我都没什么感觉。

“我不是天煞孤星。”这片土地并没有因为我的降生而发生突变,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除了我的母亲,但我总觉得,我早就和她两不相欠了。

“你当然不是。”他就站在那儿,远远地望着我。他只比我早出生半刻钟,却比我高出许多,长发稍稍长过镶玉的腰带,如同最鲜嫩的柳条,在清风里柔柔地动着。我压下已经蹿到喉头的笑意,又退了几步,回到了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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