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2)
日落而息在牧王府完全算不上是夸张修饰,阖府上下这就准备休息了。
客房开着门也开着窗,纪宁钻进被子,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吹风是特别惬意的一件事情,完全没把卢管家“不要贪凉”的叮嘱放在心上,他已经这么吹了好几天了。
只是今夜的风有点粘,吹在身上完全没有那股爽利。
他的小桔子和他一起在被窝里,从冯辰枢手里接过来带着体温,他一直捂在手里,现在还是暖乎乎的。
他闭上眼,脑子里闹哄哄地炸烟花,没躺太久,却听见敲二更的梆子。
他觉得闷,弯着腰坐起来,随后索性到园子里走走。
大小是个王府,园子里该有的全都有,中央掏了个人工湖,周边围了一圈小树林。夜半湖水微皱,月光暧昧地投射在湖面,炸得满目五光十色。
湖中间必须有个亭子,白天在水边信步的几只鹤,这会把脑袋插在翅膀里歇着。
说什么睡不着走走就能睡了,网上的小文章都是骗人的。
连风都停了。
纪宁越走越精神,回过神来自己驻足在某间灯火辉煌的房前,看这点灯的架势,就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
他往门里边走,还点着灯,应该是没睡吧?
不不不,也许只是人家铺张浪费,睡觉不熄灯。
脚步退了回来。
他踟蹰两步,左脚又往门槛里探,心里想着睡没睡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夜闯卧室也太变态了,他一跺脚,急匆匆地要走。
“纪宁?”房门吱呀洞开。
冯辰枢脱了白天的朝服,着一套水蓝色的袍子,头发披散下来,大约是准备休息。
他手上拿着什么,撑着门沿,跟纪宁说话,顺手就把东西放在一旁。
纪宁悄悄往里头看,卧室里的灯光比外面看到的更加热闹,各处的灯花朵朵跳动。
这阵仗,是要开篝火晚会吗。
“怎么了?”
半夜来找人,又说没什么事,一定很奇怪吧,连纪宁也觉得自己奇怪,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想了想:“汪大人还好吗?”
“你很担心?”
纪宁急切地看着他。
“他很不好,今天都没有上朝。”
纪宁慌了,他原以为牛奶过敏,他突然担忧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必须看过那条“给花生过敏的人吃花生”的文章,现在诚心祈祷汪大人别就这样死了。
虽然自己早就不是什么良民,但行骗与杀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妈耶,”纪宁急得直扯自己头发:“到时候我就成了杀人犯,你就成了包庇犯。”
冯辰枢看了他一会,又道:“他没事。”
“啊?”他停下了薅头发的手:“哦。”
话头掐断,一旦静下来,空气中就滋生起尴尬,冯辰枢依然站在门边,看起来也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纪宁回想平时,他会说什么,我给你算个命,还是我给你讲个故事?不,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在夜里无事叨扰。
他不够机灵了,像是有一片小羽毛,在他心上扫着,让他不得安宁。自从昨天听过冯辰枢一席话,就再也讲不出俏皮话来。睁开眼就找他,闭上眼还是他,半夜睡不着想的也是他,站在他面前却说不出话来。
在期待什么呢。懵懂的,酸涩的。
他抬起头来:“没事啦,那我走啦,你……好好休息。”
衣袖被冯辰枢拉住,纪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没别的要说的吗?”
支吾着回答:“没有了。”
纪宁挣脱他,慌张地往门外退了一步。房门还开着,冯辰枢还靠在门沿,身后是璀璨的灯海,身体虽然没有动,目光却一直热切地追着自己的轨迹。
纪宁心头一动,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手高高地举起:“你看——”
冯辰枢的视线顺着他的食指往上。
“今晚的月色,很美啊。”
看得见吧?
他心虚又生气,不仅仅因为这是一句表白,怕他听不懂月色真美,更怕他听懂了他的表白。
又况且,别人说他看不见。
表白的人心头乱糟糟,被表白的冯辰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定是很美的。”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冯辰枢牵着,在王府的长廊上穿行,没有谁开口说话,像两个夜游神。
冯辰枢左手提着一盏小琉璃灯,另一只手与自己十指相扣。
灯光恰好可以照顾眼前一小块视野,他们沿着某幢小楼外凹凸不平的阶梯拾级而上,踏进不知何处的室内,鼻子里吸入了陈旧的空气。
他们再次向上,借着小小的萤火穿过漫长的黑夜,穿过蒙尘的房间,推开一扇小门,呼吸解放的瞬间,视野也脱去了束缚。
手中的琉璃灯噼啪,爆出了灯花。
纪宁察觉自己到了一座高台之上,这里是王府的高地,简洁地摆放了桌椅。
其余建筑低低地在脚下,头顶上是一块不完整的月亮。
苍穹是半圆的,扣在大地上,显得自己是多么渺小。挂在上头的星子有的亮些,有的暗些,最亮的那几颗仿佛就在眼前,把手伸过去,就能摸一摸。
就连今晚一直吹不畅的风,在高处都能快乐呼啸。
即便知道它们在许多光年以外的宇宙,纪宁此刻,依然控制不住地想张开双臂,去拥抱星空。
“这里是月色最好的地方。”声音把纪宁拉回现世,冯辰枢守着手中的琉璃灯。
“你……”
“我看不见的,月亮太高了。”对于纪宁的一再试探,他干脆地给了个答案。
听见了,承认了。
纪宁涌出一股道不明的遗憾,此刻他身旁的人无法与他共享举头的星河,一想到自己的璀璨夜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无尽的黑,就觉得,好孤独。
他拉着冯辰枢坐下,即便是在黑暗中,小王爷仍坐的规规矩矩,脊背挺得笔直。
纪宁一直仰着头:“对不起啊,我以前……不知道你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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