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1/2)
正副营长,还有指导员, 以及随军跟拍摄影师都迅速从作战值班室里闪出来。
几位领导表情严肃地站在队伍前端, 他们快速点名, 确认每一位战士都回到营地,又简单地发号施令,命所有人立刻进入防空洞, 只留观察哨的侦察兵躲在掩体内,两人一组, 在几个方向的观察哨都指派了士兵, 其他人均不得在地面上停留。
事出突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不需要问为什么,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营长有条不紊地指挥一支小分队, 让他们将各种生活用品迅速搬到防空洞。
苏臻拉着唐宝进了防空洞, 出乎意料的, 与外面看上去的不同,洞内空间挺大, 但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便显得拥挤窄小。
唐宝坐在里面, 紧张地盯着洞口,看着战士们进进出出, 利索的身影在洞内与洞外穿梭, 各种东西慢慢填满防空洞, 粮食, 碗,薄毯,小桌子,甚至还有电视,扑克都一一被搬了进来。
这架势不简单,看来是打算长期拉锯啊……
等一切打点妥当,营长才走进来解释:“刚刚收到联合国驻哈克综合稳定特派团战备司令部的情报,今日晚上,咧其将对营区旁边的光主党基地,进行大规模的轰炸,到时候会有各种炸弹落在附近,大家听到爆炸声,不要过分紧张。”
他看着唐宝,语气缓了缓,带着几丝安抚:“唐医生,现在出去不安全,炸弹随时会落下来,就委屈你在这里跟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待一段日子。”
唐宝听到他说大轰炸,脑子蒙得厉害,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语,嗓子似乎被人狠狠地掐住,回过神后着急地问:“那约北医院和酒店也在轰炸范围内吗?”
营长冷静地回答:“并未划入轰炸范围,咧其瞄准的是光主党基地,只不过……”
唐宝知道营长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只不过炮弹不长眼,会不会连累到医院和酒店,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现在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祈祷大家都顺利度过难关。
平时爱说说笑笑的战士们,此时都收起了笑容,满脸的脸紧张和焦虑,平日里再怎么进行军事训练和演习,但说到底,他们都还是些并没有真正打过仗的二十多岁,甚至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
虽然往日里三不五时会有炸弹落到约北的土地上,他们早已由最初的惊惧到现在的习惯,但严重到要集体躲进防空洞的,还是第一次。
没人开口说话,可空气中的焦灼因子一下子冲到顶,唐宝在这无法喘息的空隙里虚汗连连,这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实在是太陌生了。
来到哈克战乱区后,她彻底颠覆了在国内的生活模式,一场场战火生硬地突破她承受的极限,一次次死亡强行冲击她脆弱的灵魂,每天睁眼醒来迎来的不是幸福美好的一天,有可能是更加残酷血腥的一天。
一只温热带着潮气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唐宝望过去,苏臻并没有看她,眼睛还是盯着站在人群前的营长,可无声又坚定的安慰从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背,再化作一根根羽毛拂上她的心头。
唐宝垂着眼睛,假装整理衣服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抽了出来。
苏臻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缓缓收回手,自嘲地笑笑。
外面始终安静着,可防空洞内更加安静沉默,连呼吸声都低不可闻,所有人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等待那个时候的来临。
营长见大伙的弦都崩得太紧,不禁心生担忧,按这种情势发展下去,真等炮弹砸下来的时候,这群小伙子中脆弱一点的得先崩溃。
他干脆打开电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电视画面不是很清晰,但好歹能看清楚,整个防空洞不再是静得令人不安,有了声音的填充,凝固的气氛被劈裂了一个口子,有了松动的迹象。
有的士兵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看到有趣的地方,还会低声讨论,渐渐的,这种慢慢放松的情绪相互传染开来,洞内的讨论声变大了。
心理素质好的士兵已经开始有了笑容。
电视上方的钟表,指针刚刚转到八点位置,防空洞地动山摇,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和碎片四散猛地砸向各个地方的撞击声。
所有人立刻抱头,苏臻一把捞过唐宝的头护住,唐宝的头抵在他的怀里,脖子后面是他温软的呼吸,配合着他胸腔起伏的节奏,一次次拂在她的皮肤上,引起她的战栗。
唐宝愣了愣,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终于圆满了,苏特那晚没能靠上的胸膛在这个奇妙的夜晚,终于美梦成真了。
唐宝骂自己不要脸,挣扎着起来,苏臻狠狠施力,不容抵抗地将她固定住,用气音在她耳边说:“听话,这不是开玩笑的。”
温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眼里,麻麻痒痒的,千万只蚂蚁爬向她的心脏噬咬她,她差点跳起来,控制不住身体般挣扎颤抖得更厉害。
苏臻有些无奈,但不敢轻易放开,她显然不太会保护自己。
另一枚炸弹又在周围炸开,整个防空洞抖动得更厉害,苏臻一手护她的头,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唐宝的肩膀到头顶都严丝缝合地贴着苏臻,苏臻身上的肥皂味夹杂着汗水味钻进她的鼻子,味道有些奇特,她忍不住又嗅了几下,真的很好闻。
她的内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甚至还可以吃点豆腐。
她想他没有注意到,于是放轻动作用鼻子往他衣服上又挤了挤,偷偷嗅了几口,正当她陶醉的时候,苏臻有些尴尬的声音轻轻在她耳朵边响起:“很难闻吗?抱歉,今天来不及洗澡,白天太阳大,一身的汗。”
天啦,还要不要人活了!她唐宝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活了23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偷偷闻一个男人的体味,还闻得这么哈皮,其实这都不算个事,毕竟她也是阅遍各种教育片的老司机,但最最最关键是还被现场抓了包,她不要脸了啊……
这个人真的在身上装了雷达吗?她都这么隐蔽了,还能被他发现?
承认自己很喜欢是不可能的,但是要她故意说他真的很难闻又不可能的,为了自己的面子中伤别人,她可做不来,万一苏臻当真了,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唐宝掐了他的小臂一把,压着嗓子用气音恶声恶气道:“自恋什么,谁闻你了,你当你是人民币呢,谁都想闻一下!”
苏臻被骂得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咬着下唇,笑得像个无辜的小孩子,看来又是他多心了,他对自己敏锐的感觉一向很自信,但跟她认识后,总是再三感觉错误。
女人果然是种难以捉摸的生物——被坑的苏臻如是觉得。
唐宝为自己的机智和灵敏的反应点赞,还没让她自恋完,一发炮弹又落了下来,轰在防空洞周边。
三发炮弹,一发比一发猛烈强劲。
唐宝被苏臻护在怀里,被他紧紧固定在地上坐着,即使外面再乱,她的内心深处却始终存在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后来她才想明白,那丝平静叫作“安全感。”
外面震耳欲聋,震天的爆炸声一声比一声更加刺激人的耳膜,仿佛要顺着空气直接狠狠捶到人的心脏上。可洞内却诡异地沉默着,没有一丝的声响。
就在此时,营长的对讲机里传出哨岗士兵汇报的声音。
“报告营长,炮弹落在东北方向大约800米的山谷里,完毕。”
“好的,继续观察,注意隐蔽,一定要小心安全!完毕。”
每一发炸弹爆炸,都会有相应方向的侦察兵汇报情况,作战值班室的领导不敢有一丝放松,仔细记录着每一发炮弹的位置和爆炸数量,为后期查爆排爆提供数据,减少查爆难度和排爆产生的意外。
这些看似简简单单的数字背后可能背负的就是一群排爆士兵无辜又鲜活的性命。
终于有炮弹击中了光主党基地,巨大的爆炸声轰鸣阵阵,唐宝的耳朵震得生疼。
她反手上抬,摸索到苏臻的耳朵,替他堵上。
苏臻身体僵了片刻,他的上半身将唐宝抵着,就隔着几层布料,所以每一寸肌肉变化都逃不过唐宝的触觉。
唐宝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以为他会让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用管他。
可苏臻并没有这样说,他只是默默夹紧手臂,用手肘将她的右耳捂紧,而她的左耳则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除了他快速有力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这心跳快的……
她终于发现这个人的短处,有些得意地小声说:“原来你也怕炸弹。”
看看她多有义气,连揭他的短都是秘密进行,一心为他的面子考虑,不像他,每次就巴不得看她出洋相,没洋相就制造洋相让她出。
她的头扭了小小的角度,露出眼睛,看着苏臻,眼里满满都是暗示,苏臻,你明白了不,看看你眼前这个善良的人,你难道不应该跟我多学学,学学低调,学学我的善解人意,下次不要再当众让我丢脸啦。
苏臻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回视她。
唐宝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眼珠子朝他的心脏处瞟了瞟。
苏臻明白了,红着脸移开眼睛,没有辩解。
唐宝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为避免伤他的自尊心,强行把满脸的嘚瑟压回肚子里:“不就怕个炮弹么,我也怕,没什么好跌份的,你们这些男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真的没什……”
她话说一半,苏臻一只手覆在她的头顶,忍无可忍的把她的头转回去。
航弹接二连三打下来,哈克开始回击,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一个小时,终于暂时休战。
唐宝吁了口气,从苏臻怀里起来,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耳朵里似乎能听到不间断的嗡鸣声,像细密的钢丝扯得她头皮发麻。
战士们脸色都很难看,只有少数几个人情绪还算正常,其他人都还未从刚才密集的爆炸中回过神来,垂着头沉默不语。
躲在防空洞都里都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那是死神近在咫尺的凝视,那外面观察哨的士兵这一晚上究竟是在怎样的煎熬和折磨中度过的?
苏臻面色如常,似乎并没受到影响。
轰炸中,电视机收到冲击,自动关闭,整个洞内像被按了暂停键,安静得令人发毛。
一个战士从铺满地面的人腿上爬过去,找到掉到角落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蹲在空位上,捧着杯子边喝水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电视声音一响起,大家都下意识朝声源望去,面上的迷茫都尚未退掉,傻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人晃来晃去。
唐宝看到陆明拿着遥控器,蹲在电视机前边,不时发出笑声,不禁佩服这小伙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偷偷看了眼苏臻,余光中他也是毫无恐惧之态,盘着腿,一只手肘抵着膝头,手背撑着下巴,嘴角带着笑容,静静地看着电视。
唐宝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苏臻的五官都很好看,美的不仅仅是眼睛,他的嘴唇同样非常完美,嘴巴不厚不薄,刚刚好,水润光泽,带着健康的粉色。
她最喜欢的是他的唇形,一般人,嘴角高度略低于唇珠,可他的唇珠和嘴角在一条线上,不笑的时候也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时刻都是在微笑的样子,让他整个脸庞显得阳光亲切。
笑的时候,他的右颊会有浅浅的酒窝。
唐宝每次盯着他的酒窝,就有戳一下的冲动。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旁,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梨涡比别人的酒窝好看,可是见到苏臻后,她就坚定地推翻自己保持23年的自信。
明明酒窝比梨涡好看多了,你以前是眼睛瞎了么!
唐宝默默吐槽自己。
营长、副营长和指导员从作战指挥室过来,做好了面对一群无法从恐惧中回神的战士们的准备,连安抚的说辞都已经打了个大概的草稿。
可一进洞,见到电视机竟然打开着,倒是让他们吃了一惊,笑着对战士们的勇敢进行了高度的赞扬,跟拍的记者立刻将镜头对准士兵。
本来还有很多士兵都无法从方才的轰炸中走出来,但被营长一表扬,情绪立时高涨,再加上前方摄影机,一个个打起精神,端正了坐姿。
战士们是真的很单纯……
营长才是真正的大灰狼。
在一边观察的唐宝默默下了结论。
营长又交待了几句,就和副营长以及指导员重新回到上边,去每个观察哨对侦察兵逐一进行安抚。
真正在心理上受到最大冲击的是这些亲眼看到炮弹在眼前炸开,亲身感觉到炸弹腾升的热量,以及亲耳听到碎弹残片飞出猛击在各处的声音的这些侦察兵们。
每一颗航弹的落地,都会让他们更清楚地触摸死神的温度。
苏臻看了眼唐宝,见她脸色还是苍白一片,嘴唇微张准备对她说些什么,话还未说出口,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有些僵硬的把视线再次放到电视上,眼神开始放空,心不在焉的。
等营长再次回来的时候,防空洞内已经开始为睡觉做起了准备。
唐宝的小床放在最里侧的墙壁前,上面铺了一层军用棉被,是战士们特意帮她准备的,小床周围吊了一圈小夹子,用一块窗帘为她隔出一片小空间。
空间有限,这样的小床很少,只有五张,其中一张给了唐宝,另外四张分别靠着两侧的墙壁,离她的小床有些距离。
这已经是这样艰苦条件中,能为她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考虑。
唐宝从来没有和哥哥以外的男生出去留宿过,更没和这么多男的在晚上待在一个空间过,这陌生的体验让她感到很尴尬和不自在,但她对他们充满了感激。
战士们将头盔卸下,与外套一起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拿起毯子就地躺下,营长看了眼洞门方向,沉着声音,让所有人穿上外套,把枪放在身边,睡觉的时候也不能有一丝懈怠,随时都要保持备战状态。
士兵们立刻起身,有序地取下外套。
唐宝躺在帘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拿出手机想联系刘忱问个平安,可是没有信号。
营长又开了几句玩笑,战士们在营长回来后找回了主心骨,放松了不少,躺在小床上的四个士兵还配合着说起了相声,一时间洞内笑声大作。
半夜,战火再次悄然而至,航弹下雨一般疯狂砸了下来,士兵们被惊醒,还没彻底清醒尚在迷糊中就已经敏捷跳起,半跪在地,持枪抵在肩前。
一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危机来自于外面,他们眼里有难掩的悲伤,放下枪,却无法再入眠。
外面飞机高频率的轰鸣声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刺得人头疼。唐宝翻来覆去,心里的不安急速膨胀,让她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一只手从帘子下伸了进来,准确的找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手的触感很熟悉,触及到他温度的那一刻,唐宝委屈得想哭,她实在是害怕到要尖叫,没有勇气再挣脱,紧紧地回握。
爆炸声在持续了半个小时后消退了,可这一晚上,来来回回好几次,咧其似乎想打车轮战,每次开战都不算很长,不恋战,但就是来回骚扰,让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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