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1/2）
会议室人太多, 她也不敢多看, 能够见到他, 知道他平平安安回来了，就已经万分开心。
明明都已经这么高兴了, 但盘踞在心头的那丝别扭却始终无法忽视。
她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地进行消毒。
等到把边边角角都撒了一遍, 唐宝又用余光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这间会议室, 除了此时他们正聚在一起的长方形会议桌没有消毒外, 其他地方都按规定质量完成一遍后, 便悄悄退了出来。
在营地帮忙的这几日, 只要有人开会，唐宝都不会靠近会议桌去打搅他们, 等他们散会后，才会重新进去补上会议桌。
分配的区域不算大, 但也很花费一些功夫和时间，唐宝在旁边的办公室继续消毒, 一边注意手上的动作，一边留意会议室的动向。
部队讲究效率，讲究快速，这种风格也带入到他们的开会中, 但这一次的会议时间格外的长, 等给唐宝划分的区域全部完成后, 他们还是没有出来。
唐宝干脆坐到最近的办公室里，等着他们散会。
她扭头透过窗户看向院子，士兵们在操练，呼和声断断续续响在营地里。
烈日似乎蒸干了一切的水分，整个空气里都充斥着极度焦躁的干热，唐宝心想，她大概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也很不解，怎么自己变得这么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工作工作不行，生活生活也一塌糊涂，遇到瓶颈，躲到了营地来，以为看到他，一切就会变好。
可现在真的等到他了，她发现，一切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变好，反而更糟糕。
惶恐的情绪自他出现起，就一直紧紧跟随着她，一颗心没有着落，悬在半空中闷得发慌，她又想逃了，想逃到别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只要他看不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害怕面对苏臻，没见到他的时候想得心肝疼，但一看到他就想躲。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唐宝有些不知所措，更让她慌张，不敢去正视苏臻。
脑袋里没有个聚焦点，负面情绪暴涨，什么难受就往什么上面想，越来越钻牛角尖，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会议室终于传出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唐宝想，他们起身了。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数着他们的脚步声，默默判断着，听着脚步声由纷杂变得单一，最后彻底安静下来，归于平静。
她盯着窗子发呆，静静地想，他们都出来了，会议室已经空了，她可以进去继续他的工作了。
一声叹息后，唐宝慢慢起身，将工具背上，把椅子推到桌子下方的空处还原，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就在隔壁，很近，唐宝走了几步，里面没人，她也没多此一举敲门，直接推开会议室门，目光刚扫到桌前，徒然愣住，前进的脚步凝滞下来，右脚悬在离地几厘米的地方，不上不下。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背脊挺得笔直。
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静静看着她，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唐宝僵硬片刻，轻轻带上门，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甜美的浅笑，跟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苏臻没有回应，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唐宝也不勉强，径自走到桌子前，蹲了下来，对桌底进行清理。
苏臻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还是坐在那里，唐宝进来的时候不敢看他，现在蹲到桌子底下是看不到他。
看不见他的表情，唐宝无从判断他此时的想法。
等药水喷到他的腿边时，唐宝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腿，让他稍微挪一下。
苏臻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往后推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要走了，唐宝从下面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伤感的想。
苏臻却没有离开，突然蹲了下来，钻到桌子底下，从侧面一把抱住她，声音有点嘶哑：“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唐宝愣了一下，拿着喷头的手有些不知道该放哪。
“可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苏臻声音很压抑，他知道自己忙于工作，忽视了她，他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越发内疚，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联系她。
而他们作为联合国秘密派遣的地面作战分队，每个任务都具有高度保密性，执行任务的时候，未经允许，禁止随意与外界联系。
“苏臻，我没有。”唐宝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么想他，可真见到了又害怕，她在怕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有！”苏臻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唐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苏臻，沉默下来，垂下头看着手上的工具。
苏臻见她这样，心里难受，缓了缓，语气变得柔软，带了一点撒娇：“你如果没有生我的气，那就亲我一下。”
唐宝愣了几秒没动，苏臻的心都凉了。
她拉下自己的口罩，轻轻吻了一下苏臻的侧脸。
“就这样吗？”苏臻勉强对她笑了一下，没有放开她。
“军营里呢，要注意作风问题啊，军人同志。”唐宝假装开朗的跟他开了个玩笑，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她笑着晃了晃喷头，示意自己要工作，顺势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背对着他对桌底进行消毒。
苏臻蹲在后面看了几秒，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怀抱，表情有一瞬间的伤痛，他身体微微前倾，沉默着取下她背上的消毒罐和她手里的喷头，唐宝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来吧，你休息一下，你忙了这么半天，肯定很累。”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说完，唐宝伸手要去抢。
苏臻避开，盯着唐宝，彻底没了笑意：“你已经跟我这么客气了吗？”
唐宝伸在空中的手僵在那，终于还是慢慢收回，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苏臻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很无力。
唐宝眼睛看着别处，她很厌烦自己如此矫情，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她这一段时间自省过，可无论是自省，还是自我排遣，还是自我安慰，都没有任何用处，在这样的情绪交叉中，深深体会到自己没用，每天都是在不断的自我厌弃。
这种无用感和厌弃感在此刻达到顶峰，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苏臻将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喷了个遍。他轻手轻脚来到唐宝身边，坐了下来，犹豫一下，伸手搂住她。
可是唐宝却在他的手伸过来的那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苏臻心如刀割，朝她的身边又靠了靠，放低声音和姿态：“别生气了好吗，我……我没法跟你保证以后能多陪你，也许……也许我一直都是这个状态，没有办法常联系你，你别介意好不好。”
他把工具搁在沙发上，起身，蹲在她的身前，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眼里充满了悲伤：“我知道很为难你，但你能不能为了我……克服一下，对不起，我……。”
唐宝红着眼眶没作声，苏臻把头搁在她的腿上，眉梢眼角是无法掩饰的难过：“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为我退让这一次好吗……不是，以后这种时候会很多，你……你能不能……。”
苏臻真的没法说出口，他没法说让她每次都能为他让步这种话，可是如果她不能做出妥协，那么他们之间将没有未来可以走。
可能真的要就此结束了。
唐宝泪水忍不住了，她的苏臻，她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的苏臻，那个总是开朗活泼的苏臻，为什么要如此卑微地蹲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的原谅。
明明他没有任何错误，明明是她自己无法承受死亡，无法承受病人的别离，明明是她自己无能。
错的是她不是吗。
她摸着苏臻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很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将所有的不甘与痛苦都随着眼泪流走，但她不敢。
在这种地方，她不敢放肆，只能默默流泪。
窗外面操练还在继续，还能听到战士们认真的口号声。
“对不起，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不关你的事的，我心情不好而已。”唐宝弓下上半身，亲了亲苏臻的侧脸，在他耳边轻轻保证：“我只是在工作上遇到了瓶颈，这个难关过不了，成天觉得自己很差劲，不敢面对你，怕你看到这样懦弱无能的我，会讨厌我。”
苏臻的头放在她腿上没动，抱着她的腰：“我不会讨厌你，永远不会，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也不懦弱，你在我心里，一直就是个很勇敢的姑娘，就算你真的懦弱又怎么样，我的女朋友，就算是懦弱，也是最可爱的。”
一句话，仿佛给了唐宝一颗定心丸，前些日子，一直七上八下，不安定的心奇异的得到安抚。
她还是会害怕面对医院高密集的生离死别，但是一直伴随自己的不安和自我怀疑以及自我厌弃仿佛得到了安放，所有的负面情绪随着苏臻的话远离了她。
“苏臻，谢谢你。”唐宝摸了摸他的头发，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似乎无论讲什么都不能准确表达出她的意思，最终说出来的，还是一句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话。
“不生气了好吗？”苏臻捏了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吻着。
“嗯，不气了。”唐宝忍不住笑了，补充了一句，“我没气你，气我自己呢。”
“气你自己也不行，这么可爱的姑娘，不是用来气的。”
“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爱的。”苏臻立刻接口，一秒都没带犹豫。
为什么她的男朋友这么萌，她再多的痛苦，只要跟他随便说几句话，就会拨云见日，那她之前的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苏臻绝对不会对她感到失望与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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