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4(1/2)
陌生是因为他们并不属于中国工兵营的官兵, 甚至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维和部队的成员。
但熟悉也是真的熟悉, 因为他们才见过, 就在村子口的DDRR交枪地点。
官兵们经过百般劝说,才说服他们放下武器, 成为一名普通的哈克平民。
这些武装分子们也答应了维和部队,要从头开始,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未来谋出路, 而不是用武器来说话。
而他们现在却都从各地赶来,聚集在了此处, 静静地看着维和部队的车辆驶进院子, 看着车辆减速停住。
苏臻的目光一触即他们的身影, 如有了预感般, 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似感慨, 又似担忧。
营长吃惊的表情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果断带开车门, 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了下去,来到他们前面。
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目光里满是坚毅,祈求部队归还他们的武器。
营长没有正面回复他们的请求,只是说道:“你们缴枪不过短短一两天而已,就要反悔?”
“是!”
“要知道, 你们一旦再次拿起枪, 就是和联合国作对, 非法持枪,是犯法的,有可能成为联合国通缉逮捕的对象。”
营长还是没有正面拒绝或同意他们的要求,仍然是像聊天一般,语气淡淡的:“你们原本拿起枪就是为了能生存下去,在战火的夹缝中找到一丝生机,现在与联合国为敌,就不怕连最后的那丝生机都扑灭了?”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人一嘴除了嘈杂不堪,并不能有更多的帮助。
他们选出了一个口才不错的代表。
此时,这个人正毫无畏惧之色的站在营长面前。
苏臻记得这个人,明明是个胆子非常小的,连交枪排队都不敢往前排,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一个人。
现在,竟然立直了背脊,满脸的坚忍。
他身上散发出来逼人的魄力,和营长面对面站着,竟然没有被营长的气场给比下去。
这个胆小的人,此刻正铿锵有力的对着营长说:“营长,我知道我们这样不讲信用,您肯定生气,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是您,您想必也会跟我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营长没有作声,对面的人见他没有表现出厌烦之色,便又继续道:“您的国家如果处于危难的关头,我相信您也会奋不顾身地挡在她的前面。”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红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营长还是没有给出答复,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你们原本就只是想找条活路,现在要自寻死路吗?”
对面的人挺直了腰背,望着营长的目光似乎要燃烧了起来:“我们不仅是地方的武装势力,更是一名哈克的公民,我希望我现在是哈克的公民,以后也一直都是,她是哈克,而不会更改成咧其或其他的名字!哈克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守住我们的家!”
营长定定看了他几秒,目光移开,又在他身后的那群人身上一一划过。
他们站在他的身后,明明是不同的脸,此刻却如此的相似,像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般,每一副面孔都同样的刚毅,与决不妥协。
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想要退缩。
营长抬起手,轻轻一挥,哨兵立刻跑了过来。
营长凑过去对他耳语几句,那名小战士立刻瞪大了眼睛,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小战士跑到车边,将后面几辆车的车厢门打来,成批的枪·械整齐地堆码着。
这个举动的倾向性已经十分明显,武装分子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反而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苏臻叹息一声,他能理解营长做出的选择,都是军人,没有什么比守护国家,守护国民更加重要。
但是营长这样的行为,同时也就是宣告DDRR行动的失败。
如果是一开始就未能完成任务,可能也就最多被批评几句。
DDRR行动虽然被国际上多方的眼睛给盯着,部队上面也极为重视,对营长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但因为任务本身的艰巨性,即使没成功,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处分。
可现在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是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却又擅自将枪·械还了回去,性质早已不是未能完成任务这样的定性就能够一笔带过,可以说是十分严重。
很多事情,一旦涉及到枪·支问题,就绝对没有小事,何况还是如此成批量的枪·支。
这是严重违反了军纪,营长所面临的也许就不仅仅只是批评。
往严重一点的说,他的军人生涯也许会因为这件事止步不前,甚至就此断送。
可即便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押上了他往后的前程,营长还是毫不犹豫的归还了枪支。
对方感激万分,有序的排队等待枪支的归还。
他们还没领到的人,安静的排着队,领到的人,迅速奔出营外,朝火线跑去。
等院子稍微松散了点,苏臻和队友几步蹿下车,抬起伤员,见缝就钻,直奔维和医院而去。
外面的炮火震天,整片天空似乎都要被燃烧的弹·药染成同样的火色。
一个个黑色烟柱,如同火山爆发,带着劈裂山河的爆破声,从地上破开,腾盛到空中,夹杂着滚滚浓烟,一瞬间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联合国的命令也抵达了,中国维和二级医院的医疗兵将倾巢出动,除了留守几人以外,其他人均到火线外,随时实施救助。
医疗人员紧缺,阿德士兵的病情不能耽误,唐宝被留下来救治伤员。
刘忱也不能在营地里多陪唐宝,她要跟着杨医生他们立刻到约北医院里就位。
现在这种时候,最忙碌的除了军人,还有医生,约北医院一定忙疯了。
唐宝帮忙将阿德士兵的手术完成后,就要立刻回约北医院就位。
“还记得你对着我发过的誓吗?”苏臻抓着她的手臂,平静地说。
唐宝点头,再次在他的耳边重复:“我发誓,我会注意安全的,我发誓,苏臻。”
苏臻这才带着她一路穿过营区。
苏臻又拿了一套头盔和防弹衣,仔细给唐宝穿上。
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了一寸可避难的地方,要出去,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街上已经都乱了套了,不少反政府武装势力,地方武装势力,民兵都汇集在了一处。
原本见面就杀红了眼的人,此时在同一个目标下,放下了成见,终于握手言和。
街上没有路灯,却被不断燃烧的战火染成了白昼。
整座城市四处燃着火光,似乎连带着整片大地一起燃烧起来。
咧其军队势力大面积扩散,在睽沙取得大捷后,消息传到了约北。
约北的咧其军队士气大震,而政府军及友军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唐宝刘忱已经忙得腰都直不起来。
唐宝的身体还没好全,步子有些打漂,她极力忍耐着,努力跟上约北医院的整体进度。
苏臻因为要坚守维和军人的中立立场,不能在外久待,护送唐宝安全回到医院后,便匆匆赶回营地。
在接待病人的时候,她在不间断送进来的人中,看到了一位“老熟人”,那个人痛苦地躺在担架上。
他整个左脸连带着左肩,被炮火波及灼烂,皮肤缩成一团,露出了里面的烧焦的红肉,看上去十分可怕。
可是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硬扛着。
唐宝立刻接手他的救治,他在痛苦中有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
就那一睁一闭的几秒时间里,他似乎是认出了唐宝来,强打着精神,将刚闭上的眼睛又撑开一条缝,盯着唐宝在辨别。
然后他扯着右边的嘴角笑了——他的左半边脸已经完全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这样的极度不对称,更加加剧了他的怪异。
“是你啊。”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
显然,他的嗓子也被灼伤,彻底毁在了这场战争中。
唐宝很心酸,点点头。
曾经,他与她是敌对关系,她差点死在了他的手里。
可是,在今天这个充满了悲剧的夜晚,她看到他义无反顾的守在国家的前面,而终于跌倒在了担架上时,她还是为他心疼不已。
武装头子右嘴角勾了勾,他应该是在笑,咳了两声,又断断续续地说:“你的……男朋友呢?那……那个了不起的中……中国军人。”
“他回营地报道去了,随时准备待命。”唐宝一边给他止血,一边和他对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苏臻曾经在某个村落深处的院子里,给满院子的集束炸弹排爆,出来后没多久就与一堆武装分子狭路相逢。
武装分子当时是打算杀了他和唐宝,然后抢劫财物。
他算盘已经打好,仗着人多无所畏惧,却死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被苏臻反杀,连灭他们两人。
不得已,他们只能退走。
如今,在他们的国家兴亡之时,所有的旧恨似乎都在瞬间模糊远去。
留下的,只是一个重伤的病人与极力挽救他生命的医生。
苏臻那天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除去杀手下的仇恨,武装头子实际上是很佩服他的。
这个国家早褪去了曾经的包容与温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国度里,佩服强者已经成了每一个幸存者的本能。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医院里还是灯火通明。
前方战事不停,反而越演越烈,轰鸣声一浪高于一浪。
不断有伤者被送进来,又不断有伤者在被医生简单的处理后,又挣扎着站起来,毅然投入战场。
而唐宝已经看到好几个人在离开医院后的几个小时内再度被送回来。
而他们在第二次进入医院后,就再也没能再次站起来,在满身是血的痛苦中挣扎着走了。
唐宝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将是失败者,又哪里会有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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