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寒钰后来才知道秋氏病死,听人说金秋淋雨回到家便发起高烧。
寒钰跟父亲去金家探望,屠铁匠背着秋氏放进棺材,一锤一锤把棺盖钉上。金秋由吴妈扶着,病恹恹的无声落泪。
寒辛拜秋氏的棺材,抱拳道:“弟妹放心的去,寒家一定照顾好金秋。”
寒钰看金秋,她只是满面呆滞,望着棺材。
寒辛说:“钰儿,你去陪金秋。”
金秋恍然,不知道寒钰过来,她望着人来来往往,屠铁匠在一旁闷声灌酒,寒辛谢他造的乌金剑,此剑品相极好,屠铁匠不耐烦道,“我为战哥的女儿铸剑,不是为你们寒家。”
寒辛脸上有些挂不住,说:“世间重情义的不是只有屠老弟。”
屠铁匠反感,“谁是你‘屠老弟’?我只认识屠狗巷的金战,大原黄中玄也是条好汉。读了书的人心最冷,老子不跟你攀扯关系,便是没关系。”
屠铁匠大饮一口,叹道:“战哥一死,大家病的病弱的弱,再没什么意思了。”
寒辛告别,寒氏人来操办葬礼。
金秋失神的坐在旁边,听过屠铁匠的牢骚,空洞道:“寒哥哥,我想一个人呆着。”
寒钰拧眉起身,“是你说的。”
送葬路上,屠铁匠抬着棺材,金秋披麻戴孝由吴妈扶着,将娘亲送去与爹爹合葬。
大将军派人来吊唁,寒伯伯痛哭念悼词,坟前支起戏台,演九年前三侠杀王救将军的戏码。
金秋想,爹爹的黑刀会斩断、他们住的房子也会变得破旧,九年过来,三侠的故事也旧了。
寒钰在后面看着跪伏的金秋,没有作声。
服丧期间百日不得走亲。金秋闭门不出,寒家仆人来接济的时候,听他们说起户部杜尚书的女儿杜蘅君去到寒府,穿着一身雪白配雨过天晴色的素雅长裙,她才学过人谈吐不凡,宛若仙女,人一出现便惊艳了寒氏。寒锦秀和梁大侠千金全部暗淡无光,被远远比下去,又气又沮丧。
寒府仆人说:“公子和杜小姐相谈甚是投机,杜小姐来银州做客,天天和公子在一起。”
仆人又笑:“公子脾气倔强骄傲得很,又习得人人称赞的好武艺。他与那温文清雅、满腹诗书的杜小姐相处时倒是十分小心有礼、处处照顾,不想显得自己庸俗无知,在京都大气前掉面子。”
仆人情不自禁赞道:“公子和杜小姐站在一起,便把天下所有的好看处集聚到他们两人身上,真是对璧人。”
金秋麻木的应一声,寒钰不管和什么女子在一起,都随他去吧。自己不想不知便好了。
仆人回到寒府交差,在门前看到一个精壮孔武的年轻男子,仆人认出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行礼笑道:“少盟主,小人引您进去。”
少盟主大咧咧笑道:“我来寒弟这熟门熟路,不用引路,自己走。”
仆人笑:“请。”
少盟主进到寒府,先在花下看到一位仙女,顷刻神魂颠倒,身子一下酥了大半。
少盟主肩上被寒钰一拍,寒钰得意笑道:“武兄,还受得住?”
少盟主道:“哎呀,我本想带你去长见识...不过看到这姑娘,那点见识根本算不了。”
杜蘅君已经离开了,花下空余美人椅。
寒钰笑:“哦?什么见识?莫非是女人?”
少盟主笑:“你这种富贵家世的少爷,若不是要练功筑基,老早便要开荤了。男女之间不是光赏心悦目而已。”
寒钰冷哼道:“看武兄是早开荤了?”
少盟主有一丝得意道:“自然。寒弟既然很受姑娘喜欢,却得老是忍耐,不觉很可惜?”
寒钰含气,“去哪里见识?不要带我去不入流的脏地方。”
少盟主叹:“我有个倾慕的名妓来了银州,本来我慕名赶来满心是她,不过看了刚才那姑娘,觉得那名妓就是个装模做样的柴火村姑。”
寒钰没有作声。
大概是‘柴火村姑’这话让他想到自小订下的未婚妻,和杜蘅君一起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过金秋。
寒钰横剑推少盟主一把,“啰嗦什么,走!”
秋氏死后过了一年多,金秋很是本分安静的守在家里,若非大节日来请,不再主动去寒府。
在寒府时,她也极是沉默寡言,众人体谅她丧母悲伤,也不苛责。
她开始认真全心的去做刺绣女红,隐瞒了名字让吴妈雇人拿去卖,渐渐找到门道和感觉,手艺变好也变得快,来的钱多了,竟有绣品店的老板开始专门向她订。
金秋和吴妈很是欢喜,越是节俭度日勤奋做工,数落着进账和开销,谋划着以后要如何如何用钱。金秋攒得钱多了些,发觉再努力下去似乎可以支持家里的开支,还能请屠叔叔吃几顿好的,不必再找寒家要钱。
这天一位绣品店老板登门过来,客气带笑道:“近来金姑娘的绣品有几个家境好的闺阁小姐也买了,我看是个好势头,姑娘和她们一般年纪,知道大家喜欢什么。不过这些富贵小姐都是读书识字、肚子里有点墨水的,若做些平时讨喜的牡丹凤凰童子之类的花样就不够了。寡淡简单都可以,要添些意韵和意趣,才能讨她们喜欢。”
绣品老板问:“金姑娘可识字读过书?”
金秋点头:“我娘教我读过一些。”
吴妈道:“小姐昨天还看夫人留下的《林辛》。”
金秋脸红,“吴妈,是《楚辞》。”
绣品老板笑吟吟点头,“好,好,姑娘多去看看名家字画,学些样式用进织绣里,做得好了登堂入室不在话下,以后我还得仰赖姑娘给饭吃。”
绣品老板说了个不小的价格,商人一走,吴妈金秋抱在一起极是开心,吴妈摸着金秋的手笑道,“小姐虽不是个拿刀拿枪学功夫的小子,也是有一双老天爷赏饭吃的巧手,老爷夫人在天显灵!”
金秋一边掉泪一边抿嘴笑。
她便翻出母亲留的书画开始琢磨,这样过了几天,中秋节到,寒氏请金秋去团圆。
金秋放了手上的活,准备好了就去寒府。
寒府是富贵世家,家中所用自然都是出自名家。金秋这回留意寒府中的陈设和装饰,而怀大人二公子怀义送来一副名家字画做礼物,寒伯伯和怀义展画笑呵呵的评赏,金秋一直认真去听。
梁氏淡淡说:“这个金秋倒是有意思,她盯着怀二公子倒不羞怯了。”
金秋其实是盯在那张画上,目光穿过画旁和寒辛评赏的怀义,寒辛闭目捋须回味着名作,全然沉浸在名画的意境中。
寒锦秀哼道:“她来我们家不要老是哭丧着脸便好了,我还怕她多看我几眼,脸上那几颗麻子便要跑到我脸。”
这话声音不小,金秋听到了看寒锦秀一眼,低下头对着桌子吃月饼,怀义也看金秋一眼。
寒钰皱眉,“妹妹,不要啰嗦。”
画看完后,怀义道声“世伯”便向寒辛告辞。
晚上寒家人在花园中摆酒赏月,寒辛要考校寒钰剑术,女眷等不耐看这个,便容女子退了,梁氏由人扶着走了,跟金秋随便讲了几句没滋没味的人情话,寒锦秀也自己去玩了,金秋坐了一会儿,就脱空去别处走。
寒钰跟父亲切磋完,回头看到桌子旁一个人也没有,金秋素来是会傻乎乎的看他练武到最后的。
寒钰有气,拿起桌上酒便猛喝,寒辛以为儿子败在手下心里不甘,笑而不语。
金秋走到一间厢房前,看到外面挂着一副松云仙鹤的名家绣品,夜里的松云间有一只雪白的鹤,那鹤展翅飞翔,扬起的两只翅膀和翅尾包成一个圆,白鹤的身子正在这个圆里面,寒家仆人把它挂出来应中秋之景。
白鹤虽不会这样古怪又夸张的飞,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只白鹤,如此制作的很是大胆又有趣,金秋凑近去看,仔细研究上面的样式和针法。
金秋闻到一股酒气,寒钰声音冒出来,“你看什么?”
金秋吓了一跳,看到寒钰面上浮着月光,眯着微醉的眼睛,眸若迷星,面若脂玉。他提着壶酒歪着身子看她。
寒钰转开头,睨着松云白鹤图,讥笑说:“就这个?你也没见什么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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