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先生(1/2)
此时此刻,少年人心中升起了万丈豪情,他的眼眸黑如曜石,仿佛燃着星星之火。
他说:“我愿先天下之忧而生。”
古辞大概是太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热烈蓬勃的朝气了,他那常年疏冷的模样有些破裂,露出一些不知是惊讶还是隐隐艳羡的心绪。
李行继续道:“我愿平世间纷扰,使万民安寝,天下一统太平,不再有不甘的亡魂在此处徘徊。”
“我想改变这世道。”
古辞哑然的表情几乎有些收不回来。
眼前面孔都还未彻底长开的少年仿佛刹那舒展了羽翼,哪怕这羽翼还未丰,哪怕他太过稚嫩以至于所言所思都像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也依然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多少年了,南北两国都已经接受了各司其政的现状,淮水一线的拉锯与其说是为了统一,倒不如说是两条吃相难看的鬣狗在啃食对方的腐肉。连百姓都不再觉得这片土地应该是一体的。
两地宗庙各有各的纠结,内部争权夺势早就占据了那些高贵大人的全部心神,谁还会有“统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古辞良久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行,目光明灭不定。
李行被他看久了竟觉得有些许羞赫,他端起茶杯放到了唇边,掩饰一般地连喝了数口。
还有些话是他不能说出口的。
——他还想还他的先生以自由。
在这里待久了很多事情他大概也能猜测出来。他从来没有真正探寻过他先生的真实身份,是因为在他自己心里已经对此有了些许定论。
方才他与先生论及“法则”二字,现世有现世的法则,其意与界可狭亦可广。自然中的四季更替万物兴衰有其恒定之法,而社稷朝堂人事百姓亦有一定之规。
万物此消彼长,枯荣有度而恒。
天地间的法则由自然执度,但也常发灾难,眼见的灾与难亦是法则的一部分。其兴衰角力而成势,如阴阳相对。
人世间的法则来自于上位者,或明文示意或暗流涌动,皆可成势。无言之规愈盛而势愈颓。
自然无情,其法则恒定则势度不变。可人世间常含私情,人定之规岂不偏私?
南北分隔以来,成郑也各自经历过彼此的辉煌,如今却不约而同地江河日下,颓势尽显。是现世法则无度之显。
人与人之间的法则是复杂难以捉摸的。
然而博山谷不同于现世,这片天地自成一套法则,且此地构成简单,它的法则亦不难以推敲。
此地异于常者有三,一为噬灵之鸟,二为残破魂灵,第三……
第三是他的先生。
如此一来三者之间的关系已然清晰明了。他们被困于“博山谷”这么一个闭合的环里,怪物与魂灵此消彼长,他的先生大抵就是所谓的执度之人了。
他不知道那些噬灵鸟是哪里来的,但他现在明白了那些残魂败魄的由来。博山谷是个超出尘世的存在,他的先生像是被法则圈禁于此的囚徒。那如果此间法则所要守护的东西不再存在了,他的先生是否就能获得自由?
虽然少年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已经在思考如何救赎他的先生了。
古辞不知道这时候的李行在想些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统一南北结束战争,是他努力了三百年依旧没有做到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他从来凑不齐这三样东西,这天下的势从不与他。
可是李行不一样,三百年叫古辞认清的东西是命运。那是虚无缥缈,是人力不可及的东西。因而哪怕当年他能够一手就掐死李行,他也没能真的下去死手。
命运是冥冥中的锁链,无形地扼着他的咽喉,略微的窒息感经年环绕于他,叫他不敢轻易背离。
本纪里的毁灭是李行一手造成的,但古辞一次次的失败仿佛又提醒着他,在这里只有他眼前的这个人才能握紧那一刻转机。
如果李行不存在了,毁灭依旧会来临。古辞站在路口遥看两条岔路,它们似乎殊途同归。而两者之间唯一的差别,不过就是战神在成为暴君之前给这片土地带来的短暂和平。
“先生?”
古辞走神太久了,久到李行忍不住出声将他游离的魂魄唤了回来。
他眨了一下眼,微垂下眼睫:“殿下有宏愿如此,是天下之幸。”
“先生,我……”他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李行觉得自己有些被人拆穿谎言的无所适从,却也不是那样羞愤难当,当然更不会恼羞成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