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事情（1/2）
看烟火要仰头，但是这一次倒是要低头看了。
万千流火滑落，浅淡的硝烟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烟火在脚下，背后是幽凉的月色。山风往来，竹叶摇曳。
烟火大会真的美丽到了极致吗？或许吧。也或许……只是期待它本身这一点，就已经足够美丽了。
“明年还来看烟火大会吧？”太宰治牵着久见秋生的衣角：“还有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接下来的每一年……”
“我们大家都要来看烟火大会。”与谢野优子双手合十不知在许什么愿，她接过太宰治的话：“明年的话，秋姬夫人做一点茶点吧！”
“呐，秋氏的独特料理哦。”森鸥外把一明一灭的烟火棒从太宰治手里拿出来：“都已经燃尽了，要丢掉，否则会烧到手的。”
“在下许愿天下所有的人能够得到幸福，得到平安……”性格一向文静的与谢野晶子有些激动地指着什么方向：“那里，那条河！”
那是一条升起焰火的河流，在山上看，宛如整条河在流淌着烟火。即使是高大的轮船缓缓行驶在烟火里，甲板上的人群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大声地欢呼——或许他们会向岸上的人招手吧。
“从船上放的烟火呢。”福泽谕吉‘唔’了一声：“完全没想到在高的地方看见的烟火……会是这个样子。”
他在斑驳地光影里转首注视着久见秋生的侧脸。
福泽谕吉并不知道什么是美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觉得女孩子都很像，难以分辨。没有人教过他追求女孩子的方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
没有人告诉他——你这样用炙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会让她羞涩乃至于愤怒的。这样直直的盯着一个男孩子看……也是一样啊喂！
久见秋生感觉更加不安，就怕他开口就说出什么“你这个人明明是男的为什么穿着女人的衣服”之类特别可怕的话来。
怎么看都觉得福泽君是一个……很直接了当的人呢。
久见秋生作为一个好面子的平凡萝莉控，最害怕的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要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他久见秋生说自己有英名那就是有。
那边森鸥外从敢怒不敢言的秋生手里抢走了手机。
他拨打了一串电话号码——他已经想好了电话那头被接起来的时候，自己要说些什么——老师一定会暴怒地斥责一些类似于到底你这个逆徒又有什么事这样的话吧。
“没什么，只是烟火很好看。”他提前演练了一遍自己的回答，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暴跳如雷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不过电话响铃了许久，却并没有接通——青年不得不索然无味地把电话挂断。
福泽谕吉算了算自己的年龄。
啊，我已经29岁了。
他……他惭愧地发现挂在29岁的尾巴上的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个30岁的男人了。
打起精神来！
福泽谕吉鼓励自己：至少我是在自己29岁的这一年想到有关于结婚的事情，并不是30岁。
虽然说看上去森君有一些挑剔，或许随时会说出什么“不过是个开道场的无礼乡下人”这样的话，但是秋姬阁下却是心中完美的妻子人选——她与前夫的女儿也乖巧可爱。
一个即将年满三十岁的洁身自好的男人对一个已经结了一次婚，由于无法生育而被休弃归家，还带着一个女儿的女人一见钟情，并且决定向她求婚——这么看来，这真是一件荒谬到了极点的事情。
但是武士福泽谕吉在烟火间爱上美丽的秋姬，并决定与她共渡一生，这并不值得笑话吧？
他在考虑结婚的时候，已经预备在清早抚摸着她带有香气的长发坐起，预备在晨间接过她泡开的中华茶，预备在正午盘腿坐在榻上共进家常的料理，预备在傍晚一起坐在道场的台阶上看美丽的夕阳，也预备面对夫妻间的分歧争执，面对着她老去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愿意面对这一切，面对迎娶妻子带来的责任，面对世人对他们的嘲笑，并且在流言嗤语中保护她，让她可以不再像今天这样……带着市女笠小心翼翼地牵着自己的女儿走在人群的边缘。
福泽谕吉，本来便没有家。
流浪的武士在何处安下心，便以何处为家。
他想要安家了。
“尽管……提出这样的请求很是冒犯……”即使是在烟火大会上也穿着朴素的和服的青年脸罕见地有点微红：“但是，秋姬夫人，请宽恕我的冒昧！”
众人：“……”
“在下并非玩笑，而是仔细考虑了很多事情……假如说秋姬夫人有再嫁的意愿的话，可以优先考虑在下吗？”
他简直是用那种，正面对着一场关乎于武士尊严的决斗一样的语气在说这段话。
或许是出于紧张的缘故，青年的手握紧了木刀的刀柄，神情严肃地自报家门：“我全名福泽谕吉，出身于丰前中津奥平藩的落魄士族。自从家母在十几岁上不幸仙逝，这里便与本家断绝了往来，如今不过算是一名浪人。”
“今年我二十九岁，未曾有过婚配与子女。大约十年前，我便在城外开办道场，自那就一直潜心于研习刀术。若是说不良的癖好，大抵……略有些过分爱猫。香烟不沾，酒饮一些。”
……真的，太宰治惊呆了。
与谢野优子出于一颗少女心尚且还有点预感，与谢野晶子性格文静不理会这些事，森鸥外在福泽谕吉刚一开口时就料到了这个曾被他评为“假正经”的人要说什么话，捏着团扇轻轻在那里笑——只有太宰治措手不及。
他生来便七窍玲珑一颗心，此时此刻心窍似是叫人给突然堵住了——由此可见，直来直去对付这种心思千回百转的人有奇效——他愣愣道：“啊？”
“我想娶你阿娘为妻。”福泽谕吉对自己心中内定的便宜女儿很有耐心：“治子酱愿意把你的阿娘交给我照顾吗？”
在太宰治还是津岛修治的时候，他看的书就是各种政治经济新闻，法律条例，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这其中毫无疑问并不包括感情与恋爱。
他对所谓的男女之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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