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清云宗，绣梅院。

庭前一株千年梅树下站着一个青年，此时晨光初升，他肩头却已落满一层如玉如雪的梅花，鬓边发丝更是被露水沾湿，又在微风吹拂中黏上脸颊，显然已经不知在此站了多久。

这幅景象，如果旁边没有围满看热闹的人，还是很有意境的。

绣梅院临近宗内弟子早课的明华台，虽然有许多人畏于绣梅院主人的威名不敢上前，但还是有一些不怕事的弟子远远围了一圈。不怪他们八卦，实在是这种场面在清云宗实在难得一见。

站在中间堵门的那人名叫白宁，是清云宗这一代首席大弟子纪凛之的道侣。他本是一介散修，据说纪凛之有一次外出游历时受了重伤被他所救，两人于是暗生情愫，纪凛之回宗时便将他带了回来，收在自己门下为徒，后来想必是情意渐浓，纪凛之又在回禀了自己的师尊浮光殿主之后和他结为道侣。

在此之前，清云宗上上下下都以为纪凛之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山，一心修行的道痴，结果一朝陷入情海居然这般激情，宗内不少女弟子追这出“多情公子搭救落难王孙，师徒人伦一遭被情所困”的剧情追得如痴如醉，虽然早有人传出几个月前纪凛之就已经单方面解除了道侣心契，但还是不妨碍大家想要追个结局。况且白宁相貌平凡、修为稀松，又不喜欢与人交际，不少人也暗暗觉得他配不上惊才绝艳的清云宗大师兄。

此时李容景站在这一群围观的弟子中，悄悄扯了扯姐姐的衣袖，低声说：“容乐，我们劝师父别这么干行不行？”被他扯袖子的少女明艳动人，一回过头来却是神色凶恶：“闭嘴，师父早说了他必须得这么干，我们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他们身边一阵骚动，李容乐转头看去，原来是纪凛之终于推门而出，他穿着一身绣暗金祥云纹的玄色箭袖，实在是如一柄绝世名剑般锋锐逼人，旁边不少弟子暗暗赞叹，李容乐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阿凛。”

白宁向前一步，梅花从他肩头飘落，衬得他神色无限凄清，纪凛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何事？”

“我听闻你今日辰时便要去天梯秘境……”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抬起头，恳切地说：“能不要去么？我……若是你嫌我碍眼，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但天梯秘境……往年去那里参悟剑意的——”

“与你无关。”纪凛之冷然打断他，他按捺下不知为何的一丝心浮气躁，准备御剑离去，白宁却又上前一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连珠炮似地说：“明离宗那人回来后惨嚎三天三夜而死，王氏公子痴痴傻傻，无涯山渐飞鸿险些杀得宗门血流成河，天梯剑痕杀意太盛，你天纵奇才，又有浮光殿主倾心教导，何必去参悟那什么剑意？”

“让开。”

“你若执意要去，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白宁突然拔剑拦在纪凛之面前，围观弟子哗然一声，纷纷感叹这是什么作死的套路，纪凛之冷冷朝这边扫过一眼，顿时无人再敢做声，他将目光投向那张曾经朝夕相对的面容上，心中只觉无限厌恶，蝼蚁也想攀折鸿鹄之翼。

“出剑。”

“……什么？”

清冽无匹的剑光乍现，纪凛之已然拔剑，容乐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几息之间，她听见周围传来阵阵惊呼，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随着梅花香飘来，容乐睁开眼，纪凛之正收剑回鞘，名剑冰魄清寒如月，连一丝血迹也未沾染，他并未低头看上一眼便御剑而去。

“阿姐……”容景瑟瑟发抖地牵住她的手，落花缱绻的青石地砖之上，白宁已经尸首分离，血液狂涌而出。她用力闭了闭眼睛，仿佛要把这份画面从眼前赶走。

“走。”容乐扯起弟弟挤出人群：“收尸去。”

“你抱头还是抱身体？”

“身、身体。”容景牙齿打颤，容乐上前把那头披散的长发打了个结，抱起头颅，踢了弟弟一脚：“容景！能不能不磨磨蹭蹭！”

鲜血沿着她月白的袖口滴滴答答淌下来，容乐走到人群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麻烦让让。”

围观的弟子吓得面无人色，挡在她前面的几名少女呆呆看着她，容乐神色一厉：“怎么？纪凛之交代了要把尸体留下来挫骨扬灰吗？”她眼眶微红，一双猫儿眼本来明媚动人，但现在她怀中抱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谁也不敢看她，连忙给这两姐弟让了一条道出来。

他们一路狂奔到了白宁居住的流霞峰，容乐一道掌风将院子里的花草桌椅拂开，院中现出一副复杂的阵图，她把白宁的头放在阵心，冲进屋子里面去搬了个大箱子出来，容景正在小心翼翼地把自家师父的尸首摆放整齐，容乐顺手扔了个小盒子在他身上：“把师父缝起来。”

“什什么？”容景差点咬到舌头：“阿、阿姐，不是……不是缝起来就行了吧？这头都断了，血管还有骨头和脖子怎么对齐，我搞不懂啊……那什么，师父也没想到纪凛之把他头都砍了断了吧？”容乐打开箱子，那里面光华蕴蕴，她拿出一枚碧玉洗月石摆在乾位上方，一边飞快布阵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先缝起来再说。”

容景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容乐布阵的手颤抖不已，他闭上嘴，一咬牙拿出针线穿上，决定先缝起来再说。针穿过皮肉的一瞬间容景深深打了个哆嗦，尽管这是他敬爱的师尊，但血肉滑腻的手感还是让他差点吐出来，他一边狂念清心诀，一边飞快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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