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纪阳睡得极不安稳。既不是自进入这个村庄后那种被窥视的悚然的感觉，也不是平时睡不着觉的感觉。明明是十分确切地在脑中和心口闪过的东西，他却没有办法把它们抓住。

他干脆睁开了眼睛。

这件房子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天花板上画满了一只只姿态各异或大或小的软绵绵的羊，“一只，两只，三只……”纪阳在心里默默地数了起来，一边想着也不知道这曾经是住了怎样的人家。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安稳入睡，纪阳小心翼翼地起身。

这房子虽然比不上自己家几进的大院子，还分东厢西厢房，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亦不像普通农户，在大房里拉个帘子就算隔开了两个房间，所以如今纪阳睡的房间和蒋遥是完全分开的。

他打开门，蒋遥的屋子里静悄悄的，纪阳便又大着胆子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探险起来

随意逛到了柴房和厨房，一切都保持着干净整齐的样子，倒无特别。纪阳忽然发现正厅后有个帘子，他随手一撩——只见一座观音像端端正正被供在台上。

纪阳只觉得一阵剧烈头痛，疼得他几乎直接跪下去。

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他疼得太过，以致于没有发现有一股柔柔的风轻轻托着他的膝盖，没让他真正对这尊观音像跪下。

头痛之后就是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撕裂开来一般，数次剧烈的大喘气之后，纪阳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抹去疼出的冷汗，发觉已经汗湿重衣。狐疑地看着那尊大慈大悲观音像，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厌恶。

比起恐惧，用厌恶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更加准确。那庄严雍容的神态，与明明是美貌女子的形容，只让纪阳泛起一阵又一阵遏制不住的恶心，那低垂的，怜爱众生的眼神更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避开。

纪阳粗粗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隔间只有一座观音像和一个蒲团，并无别的特别。

“纪阳，你怎么起了？“

”师兄！“纪阳立刻抛下那个让人不愉快的小插曲，“您是被我吵醒了么？我……”

蒋遥只在中衣外披着自己的袍子，月光下像是下凡的谪仙一般。

“我也是睡不着，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怪，”他随意坐下，似是未睡醒一般用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懒懒一笑道，“你也很好奇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吧？”

纪阳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师兄别笑我……我总觉得有些害怕。”要在你身边才有些安全感。

蒋遥若无其事问道，“这个房子……也让你觉得害怕么？”

纪阳想到方才的观音像，虽然他也不清楚方才是怎么回事，还是点了点头。

蒋遥微微露出吃惊之色，又被他极快地按捺了下来，“既然醒了，要不要陪我出去逛逛?"

纪阳自然无不可。

二人走到一棵槐树下，纪阳抬头道， “这棵槐树长得可真好。”

蒋遥心道，可不是么？毕竟那么多人的血肉埋在这树下呢。还有那么响亮的鬼吼鬼叫日日给这棵鬼树做滋养。

蒋遥也抬起头道，“真美啊。”

纪阳自然看不见蒋遥目中所见，他看不见那些漂浮着的零碎肉块，也看不见流着血泪向蒋遥告饶的人头，更看不见一只仅留下四根手指的手飘到他眼前，想在他心脏的地方抓挠。

邢星遥被邻家小子狠狠压在身下，邻家小子已经双目赤红，手若枯枝却力大无穷，他一口咬伤邢星遥的肩膀，撕下一块皮肉。

邢星遥低低地哭了起来，却不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喃喃道，“怜儿……”

邻家小子一边迫不及待地咽下那口肉，一边又去吮吸他肩头流出的血，仿佛是珍馐美味不能错过一滴一般贪婪，无暇顾及邢星遥。

“怜儿就是被你们杀死的，被你们……”

邻家小子已状似疯癫，他正待咬下第二口肉时，整个人如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无力地倒在了邢星遥的身上。

邢星遥未顾及自己还流血的受伤的右肩，一把推开了邻家小子，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后者用愤恨的目光瞪着他，妄图起身扑倒邢星遥，再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却发觉自己怎么都起不来了。

邢星遥看着他冷冷道，“你半夜就这么出来，李大娘也未阻止你……”

邻家小子咯咯咯地笑了出来，“我娘可会挑了，她挑了最好最嫩的那块肉，就为了给我吃，让我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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