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1/2）

映入眼帘的是一貌美女人，背对着自己，熟练地用藤条挥舞着，泥浆所落之处成了一个个巴掌大的小人，眨眼间小人慢慢地抽长、拉伸，仔细看来，这些泥浆形成的小人个个面似那位女子，有男有女，他们会笑、会哭，会生气、会奔跑打闹，然而不过须臾，长大了的小人从垂髫小儿到白发苍苍，如烟花般短暂而精彩，女人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可她面对着一群群朝生暮死的小人却越来越难过。

女人放弃了继续造人的枯燥日子，去了一个被叫作人间的地方。

在那里，她见过待字闺中的少女终于嫁给心爱之人，那种发自心底的开心，大红的新嫁衣一如情郎火热跳动的心，活力充满了幸福的希望；见过因店家短斤少两而怒发冲冠面目狰狞地暴怒；见过仕途惨淡、屡试不中的穷酸秀才；见过满脸童真的小儿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足地吮着甜得发腻的糖人……

她听过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嘹亮啼哭；听过佝偻老者苍老无力的叹息；听过重病之人难捱的呻吟；听过白色灵棚里悲伤的哭喊……

她也见过被严苛法令、繁重的徭役赋税、兵荒马乱折磨得落草为寇的流民；被土匪打家劫舍的不幸者；还有被掳去做压寨夫人的纯真少女……

她看遍了人间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还有烧杀抢掠，人间有爱有恨，也有贪婪，最终，她亲手创造出的这些人类开始互相残杀，杀戮的血腥味污浊了这个叫人间的地方……，直到一位英勇善战的男人的出现，他身披铠甲、仗剑策马，满脸血污的年轻面孔下，有着一双炯炯有神充满智慧的眼睛，他带领着一群愿意生死追随他的信徒们结束了这场混战，成了后人口中的人皇。

人皇毕竟是人，生老病死短短几十年，他戎马一生换来的短暂和平随着他的死亡再次爆发，那是个和人皇一样威风八面的男人，可是他并非人类，是吸食了天地精华的一柄短匕，生来嗜杀、残忍又勇猛。

那也是女人第一次动手，她和唤作匕的男人大战了九天九夜，最后生生抽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炼就了一把通体发黑、透着寒气的长剑，方才打败匕，并将其封入剑内。

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的女人，回到了那个创造人类的地方，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过人间，更多的时候是面对着刚刚学会蹦蹦跳跳嬉戏打闹的小人温柔的自言自语，诉说着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出错了，在所有人看来，神是不会犯错的，然而女人开始越来越怀疑自己。

宴清河第一次能听到女人的自言自语的时候，还存在女人的识海中，虽然听不懂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去回应，从女人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人间，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地问了存在他心中很久的疑问。

“母亲，人间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称呼女人，这也只是他的本能而已，女人温柔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回忆着人间的那些愉快的、美好的情景，她不愿意让这个小家伙感受到她所见到的不堪与憎恶，善意的润色出了一幅让人心之向往的美丽画卷。

“人间，是和这里一样，有很多很多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家伙，不过他们那里可不会像这里一般冷，那里有白天有黑夜，有春夏秋冬，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出来看看你啊？”女人犹豫了片刻没有回答他，后来的每一天，这个天生顽皮聒噪的小家伙天天缠着女人，想要出来看看，女人被他吵得无奈地纵容了他，小家伙第一次从女人的识海中出来，从一团混沌的灵识变成了一个粉嫩的娃娃，赤裸着身体扑到女人的怀里，女人爱怜地轻轻刮着他秀气的鼻子，为他挡去外面的寒气。

“孩子，母亲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叫宴清河，怎么样？”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小家伙在她的怀里闹腾个不停，一会扯扯女人的发梢，一会拉拉女人的胳膊，而被唤作母亲的女人未有丝毫不悦，她常常抱着这个小家伙，给他讲很多好听的故事，给他哼唱古老歌谣，看着他和那群泥人一起嘻笑打闹……

这样平静又温暖的快乐时光让小家伙欢喜的不得了，可他偶尔有次缠着母亲，要她带自己去看看故事中的美好的人间时，母亲就会微微的责怪他两句，小家伙大概也猜的出母亲并不想带他去，他也放弃了去人间的想法。

直到后来，小家伙无意闹哭了一个小泥人，惹得女人第一次责骂了他，小家伙害怕得不敢去看女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委屈地伸着双手要女人抱抱，女人无奈地向他招了招手，将他搂到了怀中。

“宴儿，你不应该让他们难过的。”

“母亲，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欺负他们的，呜呜呜…嗝……”

女人心疼的抹去小家伙的眼泪，诱哄他说，“宴儿，母亲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们不在这里了。”

一听说可以出去，刚刚还是泪眼朦胧的小哭包，转眼间就破涕为笑，“在哪里？哪里也会有很多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小泥人吗？母亲会在那里一直陪着我吗？”

“嗯，宴儿要乖乖的，到了那里不可以再任性，要照顾好那里的一切小生灵，听到了吗？”

“嗯，宴儿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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