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伯爵篇（一）（1/2）
圣若望堡的平台上挤满了人和货物。水手们源源不断地从船上搬下货物，再将新的物资带上船。船主们指挥着仆人将货物拉上马车，好在天黑之前就送达集市。
一时间塞马巷就热闹了起来，白色的海鸥在头顶盘旋，腥咸的海风从空中俯冲下来，刮走了好几顶皮帽。
爱德蒙·邓蒂斯正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从船上走了下来。他是一个健壮漂亮的小伙子，年轻且富有朝气。阳光将他的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半长的棕发蓬松而凌乱。
“嘿，邓蒂斯，快点来帮忙拿货物！船主在催了！"船上的同伴大声朝爱德蒙喊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爱德蒙也扭过头喊道，但说是这么说，他的脚步却刻意放缓了。
廉价皮革制成的靴子踩在木板上不停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所幸周围到处都是争执或谩骂声，或许还有马不安跺蹄的声响。爱德蒙侧身擦过两个说着说着就打起来的男人，继续向前走。
很好，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将货物放在指定的地方。木箱对于他来说还有些沉重，爱德蒙装作揉着酸涨的肩膀，扭过头去。
左前方便是他们经验丰富的船长勒克莱尔和此次的船主德克勒斯，他们此时正在交谈着此次航行最重要的报酬。爱德蒙竖起耳朵，费力地想在一片嘈杂的叫喊声中分辨出勒克莱尔厚重的声线。
“…我知道你们这次会很辛苦，要从这儿离开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去。但我的朋友，你不觉得一万法郎实在是太多了点吗！"
哼，吝啬的家伙。爱德蒙心里顿时忿忿不平起来。以为是在打发穷耗子吗！？
带着你的东西滚蛋吧！他想。德克勒斯是本地出了名的吝啬鬼，名气差到每艘船对他都避之不及，谁也不想被他找上门来。爱德蒙此时真希望勒克莱尔能拒绝他，以免德克勒斯下次还找上他们的船队。
“德克勒斯，那你打算多少？"船长是一个温和的人，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却仍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他目光炯炯，语气平和，“给我一个数，我再做打算。"
“最多只能八千法朗。"对方飞快地报出一个数。
你放屁！爱德蒙翻了个白眼。本来一万法朗就已经是偏低了，可这个铁公鸡竟然还不满足。要知道船上的货物一次最少也能盈利两到三万，而八千法朗甚至只能勉强供应上这趟旅程所需要的食物和淡水，水手们根本别想赚到钱！
爱德蒙试图再往那儿走上几步，好更清楚听到他们的对话。
“咳咳…请问，"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猝不及然地在身后响起，爱德蒙一惊，猛地退后几步。
他做偷听这事本身就心虚不已，现在绷紧的神经一下子跳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快要撞到身后的人，却被对方地扶住。
对方的动作轻柔而又迅速，爱德蒙只来得捕捉到几缕黑发。
爱德蒙有些慌忙地抬起头，他的神情急切，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实话，即使是最凶恶的人，看到男孩诚恳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原谅他，更何况爱德蒙本身就没有做错什么。
“不，要道歉的是我才对，我不应这么突然地叫你。"说话的是一个样貌极其出色的男人，而且爱德蒙敢打堵，这会是他十八岁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是的，他用了好看这个词。
男人的衣服是白的，皮肤是白的，然而头发却是黑的，五官像是希腊被精心雕琢的人像，眼角的泪痣被阳光涂上一层金色。眉眼之中都透出一股锐气，脸上的笑却冲淡了这抹不易相处，像剑归剑鞘。
“况且我也打扰到你做事了吧？"
形状漂亮的碧绿眼眸一眨一眨的，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泽，像是嵌入世界最昂贵的宝石。注视着爱德蒙的眼神温和深情，淡淡的琥珀色在眼底晕开，细小的颗粒冲散了时间。
男人身材高大纤长，嘴角的笑却易外地充满少年感，透露出些许狡黠。
“你不需要道歉，啊？如果你仍对此怀有茬介，那么允许我问一个问题作为回报，这很简单，不必为此感到紧张。"
“你们的船会经过伯明翰吗？"
“你是贵族吗？"爱德蒙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随即就后悔了。毕竟在他们普通人们的心里，‘贵族’就象征着剥削和贪婪，但总归是不好的名词，另一个原因则是对方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素不相识，就意味着你摸不透对方的性格和脾气，也意味着你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这位先生看起来温和，但也指不定是位暴躁的人呢！
这或许只会让对方觉得唐突和尴尬。爱德蒙懊恼的想。男孩的心思总是无法掩盖，沮丧之意爬上了他的面容。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但相反，对方却对此毫不在意。男人的视线飞快地掠过男孩的周身，瞬间了然。
是什么才能蕴育出如此纯粹的灵魂？是海洋，是深处弥漫的破碎的蓝，如此的包容与浩大。潮息是呼吸的频率，翁动着震彻心灵的欢歌，沙与石堆砌构建成身躯。
你的右臂留有海洋的痕迹，海风吹黑了你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从海上升起的熊熊烈火，直至它又消失。你的世界是海，渺小而又盛大。
“…不，我并不是，或许我很久之前可能算得上，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我很抱歉…"听到这里，爱德蒙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点，慌忙道歉。
“你似乎一直在道歉，这大可不必，还是说这是这儿的一种习俗，例如说见到陌生人就会拼命道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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