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2)
三月杏花白,微雨故人来。
宽袍广袖温雅随和的中年男子坐在杏花树下眉眼含笑,倒捉了支毛笔不停逗弄着鸟笼里跳来跳去的鹦鹉。
一名侍者疾步而来,在他耳边低头耳语了几句,中年男子便笑着放下了毛笔,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向着小院门口乐呵呵地走去。
还不等他走过院门,一名小少年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清脆地喊了一声:
“叔父!”
中年男子慈爱地捏了捏少年的小肉脸,却抬头看向了规规矩矩立在门外的青年。
“小友可是玄静仙尊座下高徒?还请进来一坐。”
青年对他行了一礼。
“晚辈俞蕴真,见过通明老祖。”
通明摆了摆手,牵着小少年坐回了石凳上,把那小少年抱着往上一提,稳稳地放在了腿上。
他示意蕴真坐过去,笑着说道: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按理说辈分只和你师尊平齐而已。他当年又是首席,你就唤我一声师叔便是了。”
蕴真又行了一礼,唤了一声“通明师叔”才走过去坐下。
通明笑着与他们说话,听侄儿与蕴真大概讲述了一下他们一路是怎么被仙尊所救又怎么被顺手捎到洛阳来的。
小少年正是那领头的小道士,此时在叔叔面前全然失了当时落落大方的劲儿,只一味扯着叔叔袖子撒娇道:
“叔父您有所不知,仙尊大人可厉害了,衣袖一挥那一片一片的妖怪山匪都一下子倒飞了老远!”
通明捏了捏他的鼻尖,哄道:
“叔父和这位哥哥有些事要说,待会谈完了带你去城里好好玩一圈。”
待到小少年被侍女领着,不情不愿地走远了。通明才转头对蕴真微笑道:
“我兄弟早亡,我这小侄儿是我一手带大,情同己出。这次承了玄静师兄这么大一个恩情,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通明笑着注视着他,蕴真却莫名被看出了一种一举一动都被尽数收入眼底的僵硬感。他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不适,恭敬道:
“师叔的好意晚辈定会传达给师尊的。”
通明“哎”了一声,坚持道:
“我既然说了要好好谢谢他,定是要当面谢他才足够称得上是‘好好谢’嘛。”
通明继续说道:
“想来玄静师兄此时也在洛阳城里了吧。正好你们师徒二人就在我这宅院里好好休整几日,我也好和他叙叙旧。”
蕴真嘴角抽了抽,腹诽道:
前辈您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啊,师尊打发我过来应付您自己去逛大街摆明了就是不想和您叙叙旧嘛!
而且瞧您这种慢吞吞的一口气喘上半天都喘不完的性格,师尊真来了不把您给炸上天就很不错了,您还是赶紧带着侄儿逃命要紧吧前辈!
通明摸着光洁的下巴,又看了他两眼,突然开口道: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和玄静也是多年的故交了。他再看我不惯,好歹嘛,也不会炸我上天的。你说是不?哈哈哈哈。”
蕴真一惊,只觉得毛骨悚然,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男子登时变得面目可怖了起来。
通明看着他的表现,笑了几声,摆摆手:
“哎,你这孩子也是有趣得很啊。宽心啦宽心啦,我只是看你那模样胡扯的两句。不过看你这样子,倒是让我给蒙了一个准了。哈哈哈哈。”
蕴真暗自松了一口气,拱手道:
“师叔就莫拿我逗趣了,要是让师尊知道我这样一惊一乍的要不高兴了。”
通明又笑了几声,毫不在意道:
“你也别把你师尊想得太凶恶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看起来凶而已,他正儿八经生气的时间少得很。
只是可能端久了现在不冲点不习惯,性子又养倔了罢。他本来就是极骄傲,又偏就有那个资本骄傲的人那。”
他挑了挑眉,又道:
“不过他小时候那性格可真是太好了,除了当着外人的面得凶点,其他时候就像个小羊羔子一样。”
蕴真听得瞪大了眼,通明看他被勾起了兴头,“嘿嘿”一笑,继续道:
“你以为我哄你啊?玄元那疯子知道不?他那乱七八糟的脑子整天冒些乱七八糟的怪想法,所有人都当他是个小疯子,只有你师尊,不翻他白眼就算了,还整天安安静静坐那听他讲疯话。
后来等他把你们蓬莱那一片山头都给打趴下就更过分了,按着你那些师叔师祖的头陪那小疯子一起疯!
再后来他干脆翻了天了,把那小疯子放出来了,结果让小疯子把魔君给找着了。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疯了!你师尊首当其冲,难逃其咎!”
蕴真听得入了迷,木然想到:
啊?原来师尊被玄元师叔烦了这么多年没打死他只是因为小时候脾气好,惯着他久了后面自然而然就习惯了啊?
想着想着,他突然又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无奈道:
“通明师叔,您不是说师尊他温柔得像个小羊羔子吗?怎么后面师尊又把蓬莱全部给打趴下了啊!”
通明“唔”了一声,眉目间突然拢了些愁云,叹道:
“你知道你师尊是你师祖的亲侄儿吧?
唉呀,不过这可不是好事啊。在修真界,若是想在宗门居高位,就必须要斩断与俗世亲族的一切联系,彻底忘断红尘事。
我当年之所以离开瀛洲就是为了我的侄儿日后走这条路能少些绊子。”
他极为难得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当年那件事真是闹得大啊。
玄静的亲族在人间本是望族,祖先是开国功臣,世代都有大将,还出过一个皇后两个丞相。
后来就很老套了,功高盖主,皇帝编个大罪要抄斩。呼,现在说书的都不喜欢这么编了,不过这对他来说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那时候普天之下皆王土,他的父母只有求在蓬莱修仙的胞弟把他带走。
那时候你师祖已经是首席,不出意外将来是要当掌门的。只有乱编了一个身世把他带回去了。
后来你师尊稍微长大了点,你太师祖一摸他的灵脉,撂下一句‘当世无二’就让你师祖把他收了留着以后当掌门。
再后来你师尊就已经挺厉害了,不过有些想争权夺利的把他这些事给挖出来了。那会你师祖没了,你师尊急着想要把权利握在手里好报仇,小羊羔子一下子就开口咬人了。死了不少人,见了不少红,少了不少派系。最后好不容易稳下来了,你师尊倒是变得我面都不太敢见他了。”
他拍了拍完全化为一尊石像的蕴真,感叹道:
“不过那会说起来也是怪,他继位那天我去祝贺,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我下意识地就想要跪下发抖。就像……那椅子上不是我的故友,而是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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