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海美约见》(1/2)
Chapter 85
【第三人视角】
所有的暴风雨都会过去的,属于她人生的暴风雨却不愿离去。
按天气来说,尾随晴朗的白天而来的夜晚,也会有个晴朗的夜空,如果视线够好就可以看到天空深处乐谱般排列的星辰。医院的夜是安静的,点滴顺着针管有条不紊的溶入血液,血压和心跳的监测仪正常的波动,风雨却在白色的病房顶部压低,妈妈的脸色是冰冷的,责备的眼神不时穿透敏静的身体。当大姐气喘吁吁的冲进病房,因焦急而变声的呼喊父亲时,敏静想或许她不够爱父亲,因为即使看着这样的父亲,在她为父亲担忧的心里也担忧着自己的命运。
她原本握着的爸爸的手,被大姐握了过去,她的世界在灰色中闪烁着白色的罪恶,她看向爸爸带着病痛的脸,那张脸在几个小时内苍老了的那么迅速,她觉得干涩的眼睛又瞬间湿润,而那眼泪让她厌恶。她站起支撑着比她的身体重得多的双腿,被泪水浸过的睫毛掩饰她的情绪,她走到门边扭开了门,肩上像压着无法让她抬头的重负,她低垂着的眼睛却在带上门的那刻因母亲的叹息而抬起,她看到妈妈的眼神,要把她击垮般的重。她仓促的逃去漫着消毒水的卫生间,六月的水温不应该那么低,她的手在碰到水流时缩了回去,而镜子里的脸给她触目惊心的打击,在那几个小时内时间以无形的利器在她脸上留下有形的证据,她想或许这就是自己三十岁或者更老的样子,年龄在这个时候残酷的给她提醒。这块镜子是骗人的东西,她不相信的摇头,离开了卫生间,医院楼下的灯不是苍白的颜色,医生和护士,病人和家属来回的奔走,她习惯的想查看手机,才发现连同她的包都还落在了办公室里。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尽管知道这些都会结束,父亲会健康的出去,她却感觉沉重的双腿陷进了沼泽地,而挣扎的后果不过是陷得更深,她还可不可像早上那样在看到允浩时奔去他身边?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还躲藏着冬天没有溶化的冰雪,被命运嘲弄的扔进她的身体,寒意让她怯弱,重新走回病房的她,感受不到这是个渐渐炎热的夏季。她悄声的推开门,亲人们的脸都转向了她,无法忽视的责备是那几双眼睛里最多最重的内容,她过快的避开视线,而没有或者不敢相信每双眼睛都含满了疼惜。
“我想和敏静说会话,你们去给我做点吃的。”爸爸的话让她诧异的看过去,他带着虚弱笑容的脸正看着她,敏静蠕动着嘴唇喊了声爸爸,眼泪又滑进了嘴里。
“过来坐这里。”爸爸拍着床边,妈妈和大姐都站起来,大姐在提醒她不要说刺激父亲情绪的话,她点着头,止住了没用的眼泪,她想自己是不是一无是处,说再多的对不起就可以乞求原谅吗?乞求原谅是承认自己做错了吗?她混乱的什么都说不了。
“如果能钓到鲈鱼,敏静就会回家吃饭,可是钓上来的都是草鱼和鲫鱼,想要女儿回家吃饭的父亲竟然在想如果真的钓不到鲈鱼,那要不要去买条鲈鱼?”血浓于水的亲情温和父亲的嗓音,他伸手摸了摸敏静憔悴的脸,头顶的白炽灯真是该死的刺目,敏静吸了吸鼻子,忍住随时会流下来的泪,爸爸的话让她更加愧疚,除了说对不起她又能说什么?
“可是即使有爸爸钓上来的鲈鱼,回家吃饭的女儿心又在哪里。”他叹了口气,收敛着脸上的笑容,“以前夸我的敏静在大是大非面前明白事理,相信我的敏静回到首尔工作不是因为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相信经历过那件事的敏静是真正的长大了,当爸爸的感到安慰,也心疼有那样傻得让人骄傲的女儿。所以爸爸以为你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让我们操心,下午在首尔看到你,好像很累的样子,爸爸想现在的学生有多顽皮,是期末考的紧张和压力让我的敏静这样累吗?开车的路上爸爸都在想,关心女儿就只是关心她的婚事吗?似乎也很少过问敏静的工作怎么样,孤单一人跑去春川的时候,知道那个地方会让敏静更孤单,就连生日这样的日子也只是打个电话,没有多远的距离做爸爸妈妈的都没去陪女儿过生日,回到首尔就想着是不是又闯祸了?是不是和李民勇藕断丝连了?有时候很生敏静的气,为什么就不能和父母说出心里的话,在今天都想通了,有些事做出来比说出来难,有些事说出来会比做出来难,只是爸爸又怎么能想到,我的女儿会有那样难以说出来的感情?听到你金伯父说出那件事,听到李允浩这个名字,爸爸不知怎么就倒在地上,本来是不相信自己有心脏病,那个时候看到天黑了下来,突然就相信自己真的是有心脏病。”
“爸爸…”如果眼泪真的可以止住不再流,那很多事情都将改变。
“别哭了,傻丫头。”爸爸为她抹去了那抹泪珠,“送去医院的路上爸爸的心很疼,是心疼女儿的疼,那种疼差点要了爸爸的命,爸爸在想无论如何不能这样没用的倒下去,爸爸还要听你亲口说这件事,是不是就像姓金的老头说的那样?爸爸不相信我的女儿会做那样的事,可是就算安慰自己那些都是假的,爸爸还是觉得受到了欺骗。”
眼泪又滴了下来,滴在爸爸的手背,敏静将脸埋在爸爸的手里,压抑着哭声。爸爸伸来还在打着点滴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要安慰爸爸却被他安慰,她永远是□□心的那个人。爸爸的安慰让她想要倾诉,在妈妈和大姐没有进来之前,她问爸爸想不想知道她和李允浩的事,她看到爸爸眉头深锁的点头,她想到曾经想要知道真相的爸爸被她躲闪的回避,无法预料,如果可以预料她是选择早些告诉爸爸,还是选择永远的师生关系?
她以最原本的描述和没有润色的语言诉说和允浩的重逢,回忆不是件快乐的事,无力感爬了上来,爸爸越来越紧皱的眉头让她不确定是不是可以继续说下去,在被鼓励之后她说出与允浩的相爱,那些幸福的有着淡淡疼痛的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未来不是条坦途,她忧虑着所有该忧虑的事,可是被他爱着的自己变得那么任性,任性的不去想对与错的问题,任性的想要忘记阻碍和压力。她说着那些不是想要感动爸爸,允浩为她做的那些事她不认为可以轻易的感动自己的家人,她只愿爸爸能体会出她的幸福,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的幸福。
“原本是想辅导他上大学,没有交往的打算吗?”爸爸揉着眉心问。
“是。”被打断的她看着父亲,眼泪打着转。
“倒是个肯用功的孩子,还能考进延世大学。”
“复读后他很努力。”
“在为他说好话吗?还说要来拜访我们吗?”
“是…”敏静低声应着。
“见了我们他要说什么?要我们把敏静交给他并托他好好照顾吗?”
爸爸的嘴角飘过浸染风霜而世故的笑,寒意再次侵袭着她的身体,噙在眼里的眼泪想要摆脱束缚,她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下,问爸爸想不想喝水。爸爸说还真是渴了,她站起来倒了半杯温热水,喝完水的爸爸看样子不愿再继续那个话题,他看着床头高高挂着不断滴下的药水,有些自嘲的笑着摇头。病房的门被打开,妈妈带来了煮好的粥,接触到妈妈的眼睛,敏静不由自主的瞥开了头,因为这样的环境,她知道满肚子责备的话都窝在妈妈的心里,她是想骂她的。妈妈把粥倒在了小碗里,她走上前端起来想去喂爸爸,却被妈妈的手硬生生的挡开,看不见的冰雪来回刷过她的脸,她寒了他们的心,她的心也是那么的冷,世上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变了样,带着刺人的棱角为她血迹斑斑的心再添新的伤。门再次被打开,大姐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她回头看了眼爸爸,正对上他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露出了笑容。命运,意想不到的急速而来,她要面对所有,用她并不坚强的臂膀去承受。
她随着大姐走去滚动电梯对面的走廊,只起协调整体作用的走廊没有人来人往,大姐走到中间转折的地方回过身对着她,大姐从不习惯背对着人说话,她的眼神在话语之前给敏静施加了某种压力。“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小妹。”亲昵的称呼听来只觉突兀,和妈妈一样大姐想做的不过是责备自己,她们问她想怎么做,她们不会任她怎么做。
“大姐想怎么做?”她咬了咬嘴唇说出这句话,会惹恼大姐吧,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想怎么做?你指的是什么?”
“大姐是不是打算去找李允浩了?”
“原来大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冤枉大姐了吗?偷偷去见面不是大姐会做的事吗?”
“大姐是成年人,能去和一个孩子谈判吗?”
她瞪大了眼睛,担忧着的心在往下沉,更多的无力围了上来,不论是大姐还是妈妈,或者是爸爸,他们都把允浩当成孩子的,他们又怎么会去肯定他的努力怎么会给他机会?
“即使是爸爸生了病,你还要惦记着李允浩。”大姐向她走近,“在敏静想要守护的人里,他是不是已经超过了你的家人?他承受得起吗?他哪里配你这样做?”
敏静觉得无法呼吸的捂着胸口,她竟然想试着说服大姐,真是太高估了自己。
“只是个孩子啊,真的值得吗?”大姐扶住了她的双肩,她还是退着靠在了墙上,她捂住耳朵不要听了,大姐的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要面对所有的,可是为什么在逃避,没有力气去反驳,连听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吗?她是那么的没用,在她想要守护的人里,允浩怎么会不配她那样做?不配的只有她,懦弱的她不配拥有他的爱情。大姐拿下她的手,强迫着她看着她,有着相同的眼睛,允浩说会是像她那样善良的人,现在她看见的只有冰冷,大姐搬来了南北极的冰山压在了她的身上。“别再傻了,你也是成年人啊!”大姐在她的耳边喊着,一排钉子射进了她的耳朵,会流血吧?流到她痛着的心里,她摇头着,否定的话却说不出口。
大姐搂着她的背,向角落的位置走了几步,滴水观音的叶子上落了些许灰尘,调皮的蹭着她们的腿,大姐的手摸着她的发尾,她可以感受到她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吗?“那天晚上真的以为我的妹妹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喜欢曾经恋人的侄子?怎么会那样疯狂的对待自己的姐姐,就算是疯了也不要我管,手背上被咬的痛哪里比得过心里的痛,当时大姐是那样生气。在大街上要断了姐妹的情份吗?如果大姐不放你走,是不是就要走到那一步?”
软硬兼施说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大姐伸出被咬的那只手,手背已经完好如初,“这样看得见的伤很快就没事了,伤了父母的心,什么时候又能好?”
“大姐,对不起。”她努力的结果却是在道歉,她看到大姐脸上滑过的笑容。
“早就不怪你了,又不是不知道有个爱咬人的妹妹。”
她沉默着,背靠向冰冷的墙,她的人生只有冬季,寒冷不停的侵袭她的身体。
“结束那一切吧,嗯?”大姐继续劝诱着,在这方面大姐也高估了她自己。
“很难啊…”苦涩的笑点缀着她的嘴角,她看着前方的眼睛空洞无物。
“那不是爱情,傻瓜。”
“不是爱情是什么?”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的是过程。”
眼前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她无意识的听着大姐的话。
“而作陪的是你不多的青春。”
“是吗…”
“等到他放手的那天,你想想你得到了什么?”
她悠然睁大了眼睛,像最后的烛火闪烁着熄灭前的亮度,她热烈的看着大姐说:“那就等到他放手的那天吧,看看我得到了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无悔啊,都无悔…”
“又疯了吗?!”她的态度惹恼了劝说着的大姐,这样的敏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没有疯,只是大姐凭什么那样误解他,凭什么说他要的是过程?”
“时间能证明,你是活在小说书里吗?”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啊。”
“敏静你!”
“敏珍!”妈妈的声音从走廊那端尖锐的传来,“和这个傻丫头有什么好说的!敏珍你明天就去学校给她办离职手续!摊上这样的傻女儿真不知是作了什么孽?”
倔强在怂恿着她,情绪等待着爆发,她们就是要操控着她的生活,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给她办离职手续,是不是还要软禁,首尔是不是从此会成为她的禁地,风波高中在她们眼里更是个不祥之地,她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怎么就不掉下来,它那么坚硬那么坚强,无论承受多么可怕的重量,都不会掉下来。妈妈走到了大姐的身边,还在说着办离职手续的事,她看着妈妈有那么多想要说出口的恳求,最终恳求着说出来的却是,“等爸爸的身体好些了,再说这些好吗?”
“你也知道心疼你爸的身体吗?”
“爸爸这样,我的心里能好受吗…”她没用的又要哭,赶紧背过身去。
“这样吧。”大姐开口说道,“也没几天就要放假了,这个学期结束下半年在水原找个学校,学校的事大姐来安排,如果想要休息也随你,待在爸妈身边把那些都忘了吧。”
“忘了…”她无意识的重复,苦笑着流泪。
“大姐相信真正能给敏静幸福的人正在做着准备。”大姐伸手帮她擦着泪,“他总是会出现的,但是我的小妹也要做好迎接的准备啊,把心思放在不应该放的地方,又怎么能注意到这个可能随时出现的人呢,好了,想哭就哭吧。”
人生的暴风雨遮蔽着她的天空,她的天空只有灰色。那天晚上她留在医院陪伴父亲,盐水都已吊完,下半夜的父亲也已安睡,她没有丝毫的倦意,睁着的眼睛是冷却的颜色。天色渐亮的时候她想去窗前站会儿,看霓虹是怎么灭的,倦意却向她袭来,她趴在爸爸的床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很短的时间里她觉得做了很多的梦,有人在不停的拍着她的肩头,她以为那是梦,直到惊醒时看到爸爸落在她肩头的手。
“做梦了吗?”爸爸问着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困惑的皱眉想了想,想不起具体的内容,是太杂乱了吧,那样乱的梦想不起来更好,她站起来给爸爸准备洗漱的东西,外面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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