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最后一个问题。”

周围的声音静了下去。只那么一瞬间，奚奈木感到了周围所有的闪光灯灼热的温度，像煅在身上一般。

“奚先生，您曾经想过放弃吗？”

他笑了。快门声一阵阵地响起来。

“当然。如果没有林，我大概早就不是舞者了。”

奚奈木含着笑说完，会场炸了开来。不远处一个大胆的记者几乎把麦塞到了他眼前：“请问您口中的‘林’是您爱人吗？” ”奚先生，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公开……“ “方便透露一下您爱人……”

“是，他叫林津，渡口的那个津。”

他是我飘零半生，遇到的第一个渡口。

***

七年前。

奚奈木嘴里叼着个黑色绳圈，一面匆匆瞥过眼前鱼龙混杂的海报和招牌，一面松松地绑起很久没打理而有些长的头发。人才招聘市场一如既往的拥挤而噪杂，哪里都是闹哄哄的，他不太喜欢。

再怎么斤斤计较，也只是几百块的来去，一个角色的机会就能补回来。奚奈木这么想着，也不多犹豫，直接挑了个看着靠谱的打算签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体力活，甚至不需要额外面试。那个斜靠着折叠椅抽烟的大叔看了奚奈木一眼，就把合同拿了出来。

二十多年不曾间断的练功生涯，让他对自己身材的管理严格到苛刻。即使是在舞者中间，奚奈木的肌肉线条和身材比例都是无可挑剔的。

“明天来上班。”

奚奈木没说话，收起东西走了。

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今年夏天，他一定会拿到那个舞剧的主角，那个他为之准备了三年又等待了大半年的角色。他想象不出如今有谁比他更适合。

脑中翻来覆去都是三年前那次试镜的惨痛经历，奚奈木根本没注意脚下磕到了什么。他迅速失了重心，眼看着要向前倒去。

“哎！”

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中途有个力量撑了他一下。借这把力奚奈木迅速找回了平衡，成功避免了在这样的地方摔个脸着地。

“谢谢。”“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开口，奚奈木这才定睛看到眼前坐着的年轻男人。那人看着不过二十五，穿着人才市场内几乎随处可见的白衬衫黑西裤，正抬眼看着他。——在这样拥挤的地方，他倒确实是坐着，坐在轮椅上。

奚奈木同时确定刚刚自己撞到的约莫是轮椅上的什么金属部件，因为他的脚腕生疼，不像是撞到了人。

“实在抱歉，撞疼了吧？”

不得不承认，那男人虽然装束平常，但实在有双挺好看的眼睛。眼尾不是普通地戛然而止，而是意犹未尽地斜斜拉长；不过也不像有的明星一样大张旗鼓地往上翘着，而是平缓地延长，然后微微耷拉下来。在他抬眼时新月般的上目线就更明显了：奚奈木本没想和这里的任何人交谈，竟然被他这一眼看得顿住了脚步。

他后知后觉的感觉这人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怎么都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样子。

“没……没事。”他敷衍答道。

“找到工作了？”那年轻男人一眼看到了奚奈木手里的合同。

“嗯。”

“恭喜。”

奚奈木礼貌性地点点头，却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可恭喜的。真要恭喜，也得是两个月后，他拿下那个角色的时候。

不过这种话与别人说也没什么人当真，他习惯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咽回去，换上刀枪不入的表情。

***

直到回了练功房，奚奈木才意识到脚上那一下其实撞得不轻，青了一大块。要是别的什么地方也就算了，脚腕上不舒服，各种跳和翻的技术动作自然是不敢练了。

在试镜之前，再小心都不为过，只是又得白白浪费好几天的练功机会。

奚奈木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几天的练功房的时间租出去避免浪费，突然铃声响——是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第二幕的主旋律。奚奈木在木地板上盘腿坐下来，伸长一条腿压腿。

“奚钰。”

”木哥，我面试过了！”

少女兴奋的声音穿过电流，在空旷的练功房炸开了一小朵烟花。

奚奈木抬起头。“上周那个舞团？”

“不是，昨天那个舞室！他们答应直接签我长期，地方离我家也不远。”

“唔。”

感受到奚奈木的语气一瞬间沉了下去，奚钰还是不改颜色地继续：“别这样嘛，木哥。总要先找地方落脚……在舞室也只是平时带一带学生，空下来还是可以练功，不是挺好的么？”

奚奈木叹了一口气，默默蜷起右腿，换成左腿压。

他对舞蹈老师这些活儿没兴趣，奚钰知道。但他没有舞团、没有角色、没有演出的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奚钰也知道。他改变主意，把那些临到口边的刻薄话收起来，换成一句：

“恭喜。”

“谢谢。等工作稳定了……”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像在斟酌话语，“请木哥去那边看看。万一有过来工作的打算，我和老板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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