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冤家（1/2）

J中是F市一座平平无奇的初中：生源质量鱼龙混杂，优生稍多的一届，J中便能在中考中扬眉吐气；如若运气不好，碰上的大部分学生都不爱学习，那么J中的中考成绩一定是惨不忍睹。然而，大部分学生家长却反对“不公平”的教育资源分配，活脱脱把校长兴办一个尖子班的计划掐死在了腹胎之中。毕竟，即便自己孩子的成绩不好，家长也渴望学校能够给自己的孩子更多关注，从而争取到更多的教育资源。

于是，J中的各个班级好坏参半，形成了完美的橄榄球型生源分布。然而，理想中优生带动差生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成绩差、爱惹事的一群少年自成团伙，大部分不爱惹事的学生对他们则敬而远之。很快，每个班级都出现了两个互相对立的群体：抱团学习的“优生集团”以及抱团打架或内讧的“社会人集团”。当然，这两个团体并不是针锋相对，男生们打打球、开开玩笑都是常见的事，只不过谁也不会把不属于自己团体的同学当作知心朋友来交往。

林峰云是J中初二二班的一个典型的“坏孩子”，他倒是没犯过什么杀人放火、报复社会的大罪——毕竟他看见这类新闻也会啐一口唾沫，骂一句犯罪者“没人性”；也没搞过小偷小摸的行为——他把这类人的形象视作过街老鼠，一点儿也不“酷”。与当时大部分青春期的少年类似，林峰云心中“酷”的标准是上世纪港片中的“社会人”：抽烟、喝酒、纹身、烫头、打群架、泡妞.....那些安分守己的“好学生”在他眼里同沙包差不多，是他最为看不起的类型之一。林峰云初一烫了三次头，次次都被教导主任拎着耳朵出去，剪个精光再放回班上。于是他索性也不烫了，干脆剪个寸头，美其名曰“有男子汉气概”。顶着个寸头的林峰云，穿梭于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中，遇到不顺心的事就用拳头解决，很快便成了初二二班名副其实的大哥大。最让林峰云骄傲的是，他凭着一副优良的皮相，追女孩子几乎是百发百中，身边的女朋友换不停。

如果说整个二班谁是林峰云最厌恶的人，那非班长顾平炘莫属了。林峰云还记得他在初一军训时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像是在挑衅。顾平炘当时个子不算高，戴着副眼镜，一看就是个腐朽的书虫。林峰云站在队伍里，越看顾平炘越觉得不爽，心里暗暗发誓迟早要找机会揍他一顿。

好巧不巧，军训分宿舍时林峰云和顾平炘分在一块。林峰云心道机会来了，趁着午休的时间，一脚踩在顾平炘的桌子上，大喊大叫了一通，恶劣地踢翻了顾平炘桌子上摆的东西，正准备开封与同学分享的零食洒得满地，马克杯碰成无数碎片，水壶滚出了好几米远，新买的诺基亚手机被摔出了电池。林峰云自以为扬眉吐气、帅气无比，旁人却跟看精神病人似地看着他。

顾平炘知道父母的钱来之不易，省吃俭用供他学习生活；此刻盯着一地狼藉，顾平炘心头火辣辣地疼:“捡起来!”

林峰云纹丝不动。

“你!”顾平炘没辙，俯身收拾地上的物品。没想到他刚把水壶放在桌上，林峰云又使坏地踹了一脚，水壶被踢得在地上打了好几圈转。

顾平炘先是一愣，然后果不其然地发怒了。他双手在林峰云的衣摆上使了狠劲地一扯，林峰云没站稳，身子一晃，从桌上摔了下来，幸好他的手臂护住了最珍贵的那张脸。

“捡起来！”顾平炘气得声音发抖。

“好。”林峰云趴在地上，手臂生疼。

顾平炘本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没想到还没过三秒，林峰云猝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拳头不由分说地砸向顾平炘的脸，顾平炘的眼镜当场飞了出去。两人迅速扭打在一块，同宿舍的几名同学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把两人拉开时，顾平炘已经挨了好几记重拳了。林峰云被背后几个同学死死钳制，动弹不得。他这下总算看清了顾平炘不带眼镜的脸，算是清秀可爱，几滴泪珠还在顾平炘的眼眶打转。林峰云起初还心疼了顾平炘几秒，但顾平炘带着眼泪、楚楚可怜的脸霎时点燃了林峰云身上某根导火索——他二话不说，奋力推开拉住他的同学，朝顾平炘冲去。顾平炘也是倔，丝毫没有退后。林峰云抓住顾平炘的衣领，将矮他一大截的顾平炘硬生生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男人？啊？是不是？哭你妈/逼！”林峰云激动地冲着顾平炘吼。

顾平炘不明白林峰云为何要处处针对自己，他从小到大都没和人干过架，也从不主动挑事。他愈想愈委屈，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峰云慌了，他想堵住顾平炘的嘴，周围的同学见状连忙又冲了上来，总算是把这尊大神架住了。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的教官，只见那个军人皮肤黝黑、眼神狠戾，个子比林峰云还高出一大截，目测至少有一米九。他大踏步地进了寝室，声音比人更叫人胆寒：“谁他奶奶的第一天就给老子打架？”

林峰云起初还不服教官的管束，结果那个教官二话不说，揪着林峰云的耳朵就是一通臭骂。果然打虎还得更凶的老虎——林峰云被骂得哑口无言，再不敢挑事。

“你给我数清楚了，按件数赔那个同学损坏的物品。”教官揪着林峰云的头发往地上按。

林峰云顿时面露难色，他家境不好，不敢向家里开口要钱。耍赖不赔的话，周围一圈的学生盯着他看，传出去肯定跌份。

“赔不赔？说话!”教官呵斥的嗓门高了几分。

林峰云像是吃了黄连，迟迟不开口。

教官彻底动了怒，拉着林峰云要去找班主任，顾平炘见事情下不来台面，开口劝解：

“教官，我不要他赔钱了，他帮我把地上收拾清楚就好。我去小卖铺再买一个杯子。”

教官听言竖起了大拇指：“你是真男人，有肚量；这臭家伙是个小人，敢做不敢当。”

周围同学哈哈大笑起来，林峰云的嚣张气焰顿时黯了下去，恨不得钻进进下水道。

其实顾平炘心里也气着，但地上的这些东西几乎都是父母特地买的名优物品，价值加起来少说也得大几百，他不想再让林峰云因为这件事更加讨厌自己，少树一个敌总是好的，虽然他已经笃定林峰云不会是自己的朋友了。然而林同学可没有领情，他气急败坏，认为顾平炘装好人，刻意让自己难堪。尽管如此，得了便宜的林峰云还是卖了回乖，向顾平炘道歉。

“行了，事情到此为止，你们谁也不准再动手，”教官警告道，随即又指着林峰云和顾平炘狠狠地说，“你们两个，我都要向你们班主任告状，一个明目张胆吃零食，一个胆大包天敢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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