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冬与暖雪（1/2）

期中考后，天气转寒。H市的天空飘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天空整日灰暗阴沉。

顾平炘的心情就同这阴冷的天气一般，闷闷不乐。上次因为林峰云的触碰而产生的怪异感觉萦绕在他脑海不散，他像是在进行着一项秘密的研究，研究的对象则是他自己。他急不可耐地要搞清楚自己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在搜索栏里胆战心惊地敲下三个字“同性恋”，如等待判决书的罪犯，还抱有些许侥幸；可搜索结果像是当头一棒，让他跌入无形的黑暗中。顾平炘虽然博闻强识，但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极少有人提起“同性恋”一词。那个年代，网络文化方兴未艾，社交还不似后来那样紧密，同性恋者们守着城市里的小圈子，成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起眼的伪装者。

顾平炘几乎可以认定自己就是同性恋者的一员了:对男性以及他们的躯体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和臆想。顾平炘记事起，自己便更多地关注周围的男生，欣赏个别人的长相；他总会被那些相貌俊郎而又爱好运动的男生所吸引，毫无知觉地沦陷。他喜欢帅气的男孩子，观摩他们的长相时，他的内心却因此被一丝丝满足填充。与大多数步入青春期殿堂的男生不同，顾平炘对磁性低沉的男声有异乎寻常的敏感。回想起来，顾平炘初中开学时对林峰云的关注，或许就是因为后者的相貌太合自己的审美观。

顾平炘隐约记得，父母曾谈论过远房亲戚家的一个同性恋孩子，母亲惋惜地评论说:“那么优秀的一个小孩，却得了精神疾病。”他不敢想象有一天母亲会用同样的目光来看自己。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同性恋早前已从疾病的行列中被剔除出去了。虽然同性恋爱暂时无法被法律承认，但是好歹以一种法律不闻不问的姿态存在着，他至少还有抗争的机会。

然而，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少年，接受一个与主流教育背道而驰的观念终究不是一件易事。顾平炘花了几天的时间搜罗更多信息，他通过网友的七嘴八舌，了解到这个透明的群体始终被一些质疑困扰着:艾滋病、滥/交、骗婚、感情不稳定……顾平炘联想到自己的未来或许要愧对父母，亲口告诉他们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或许无法享受稳定的婚姻关系，或许会孤独终老；乃至感染上艾滋病，结束年轻的生命。

少年不寒而栗，未来的重担仿佛此时此刻就已经压在了他稚嫩的肩上。他一下变成了两个，一个是他人眼里的学霸，主流社会中的“青年才俊”、未来可期的“正常人”；另一个他，则怀有越界而卑劣的欲望，沉醉于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躯体。顾平炘有了一个强烈而绝望的信念:杀死同性恋的自己，留下“正常”的自己。可是他办不到，正如他无法控制触碰到林峰云的躯体或是无意间扫过林峰云的脸时，心中升腾而起的悸动。他一时间成了生活的弃儿，对于异常的欲望不知所措，甚至无法向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寻求安慰。

另一边，林峰云的母亲出院回家疗养。她的状态逐渐好转，身体也渐渐康复，林峰云被揉皱的眉总算是摊平了些许。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祖母每天的碎碎念搅得他的母亲不得安生。可偏偏母亲好声好气地应和，一句也不还嘴，还没疗养多久，又像个没事人似地操持起家务。林峰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然而，他清楚唯一能做的便是管住自己。母亲的抑郁着实令他在学校的表现改变了不少，初二年段大半个办公室的老师私下里或多或少夸赞了他的成长。

十二月的最后几天，连日笼罩的黑布终于被揭开，晴空可算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学生们早就等不及了，连日的大雪让户外活动成了奢求，语数英三科的老师变了法地抢占体育课。一等放晴，学生们成天往教室外溜，似是要把户外活动的时间一口气弥补回来。

冬日里学生们离不开暖气，教室的窗终日禁闭。一人患上感冒，很快便有席卷全班之势。顾平炘就不幸成为了感冒大军中的一员。他连着几天午休都无力的瘫在位置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峰云活蹦乱跳地打球，自己却一点上场的劲儿也使不上。

不过就这么远远看着林峰云对于顾平炘来说也是件乐事。他特别中意林峰云的侧脸，在篮球场上时，林峰云专注的眼神又让这张俊俏的脸多了几分男孩独有的魅力。林峰云跃起上篮时，汗珠会从他的俊郎侧脸一直滑落，钻进脖颈，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水光；衣摆被风掀起，绷紧的肌肉露出些许，秀色可餐。顾平炘看得双眼发愣，目光直勾勾地跟着林峰云，像台自动追焦的相机。

打完球，林峰云习惯性地撩起衣摆，在脸上抹一把汗，然后披上薄薄的外套走向顾平炘，俏皮问道:“哥今天帅不?”

“帅惨了。”顾平炘也笑着。

男生贴得很近。兴许是林峰云球打累了，他借着身高优势，双手从背后环过顾平炘的脖子，耷拉在顾平炘身上，让顾平炘拖着自己走。

林峰云身上的汗味传入顾平炘的鼻中，顾平炘却只觉好闻:荷尔蒙刺激着顾平炘的大脑，它让顾平炘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男性运动中的健硕躯体。林峰云越发让顾平炘欲罢不能。

除了篮球，有雪的冬日少不了玩雪的活动。

“阿炘，去玩雪啊！”林峰云乐呵呵地说。

顾平炘一边擤鼻涕，一边摇头：“不想去。”

话音刚落，林峰云就到在了他同桌的座位上，手不请自来地往顾平炘额头上一贴：“哥摸摸，你没发烧吧？”

顾平炘被猝不及防地一碰，额头上贴着林峰云手掌的一小块肌肤像装了块传感器，触觉灵敏得过头了。“我没烧。”

“总觉得你有烧，摸起来热乎乎的。”林峰云顽皮地在顾平炘的额头上来回触摸。“你皮肤好嫩。”

林峰云的手途经的地方燃了起来，顾平炘的脸蛋瞧上去红扑扑的。他甩开林峰云的手，腼腆地把脸埋进了手臂里：“我睡觉了，你去吧。”

“真是懒。”林峰云佯装嫌弃地说。

顾平炘的两只手臂打开了点缝隙，偷瞄着林峰云。林峰云和贺小栗一帮人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顾平炘懒得起身，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到了放学，林峰云又兴致冲冲地到了顾平炘面前：“顾平炘，打雪仗啊！”

“好吧。”顾平炘也找不出借口再拒绝第二次了，背上书包就跟着林峰云下楼。“你手上拿扫把干嘛？用它打雪仗？”

林峰云憋笑点头。

顾平炘跟着林峰云到了小花园，几位二班的学生正手持各式清扫工具扫雪。“你说的打雪仗？”

“我刚才明明说扫雪。你也一起来，早点干完我们早点回家，多好啊？”林峰云推着顾平炘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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