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2)
北京一直在下雨。
从我踏上这座城市开始,天空一直是暗沉沉的,大大小小的雨连续不断。我本来很感激这场雨,因为它最初来得特别及时,暴雨一场,就降临于爆炸发生当时。那场面像拍电影一样——真的,爆炸造成的烟雾弥漫了镜头里的世界,跟着便有大雨将它们冲刷干净。
我差点儿就以为那是拍电影。
我非常希望那是拍电影。
但好事儿不能都占全,大雨已经是上苍神迹一般的恩赐,它让现场的伤害降到最低了,让我还可以看到一个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宴宗羡,我应该知足了。
可是,当雨一连下了三天宴宗羡还没醒来,我就开始无端端地怨恨这场雨。
也不算完全无端端,我是被逼得消极迷信了,觉得这场雨是不是带着凶兆,是不是代表霉运,是不是压着宴宗羡的生气了。
不然,为什么他不醒呢?明明别的伤患都醒了啊。
“走开,你们都赶紧走开,这里不接受采访!”
我听到一个女孩子很凶的声音。她的音调中有一股尖锐的彪悍,气势像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住在小街道里的妇女骂街。这几天,我一直听到她这样驱赶所有试图靠近这个病房的陌生人。我不和她说话,但我知道她是宴昱的助理。
“云老师,您来啦?”她又换了一副强调,变得甜甜的。
云墨来了。
我垂下视线,手里削着一个给宴宗羡但他没法儿吃最后我自己会替他吃掉的蛇果。来的不止是云墨,我听得出另一个人的脚步——居然是爷爷。
但我不打算理睬他们。
这几天,我不理睬任何人。起初,是不知所措和累。后来,是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人应该有什么情绪,又应该表现什么情绪呢?我发现我居然不知道。不知道,也不想去解释跟表演。所以我把自己锁起来似的,不和医护人员之外的任何人交谈。
他们以为我埋怨,以为我受的刺激过重,以为我情绪积压……
无所谓。无所谓他们怎么以为,也无所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只是真的好不想应付他们,不想再像过去那样为这个着想又顾及那个,努力去平衡所有东西。
我只想等着宴宗羡醒。
只要他一醒,我就告诉他,没有法律承认也没有关系,我要和他结婚。我们找个教堂,找个神父,或者随便找个什么见证,许下那些庄严神圣的结婚誓言。
从此,我再不许任何人动摇我们的感情和关系。
我再也不躲了。
再也不躲了。
“宴雀?”爷爷站在我身边,叫我的名字。
我垂着视线,专注地盯着手上的果皮和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没听见或者故意置若罔闻的样子——也无所谓,差不多的。这些天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看到我这样了,习惯了。
果然,云墨主动替我解释了:“叔叔,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医生说他有自我封闭的倾向,暂时拒绝和外界沟通。”
什么狗屁医生说,还不是荆舟说。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在手术室外面等宴宗羡的手术。七个小时,据说是所有伤患中最久的。我一直等,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理宴昱他们。
这样持续到二十四小时之后,荆舟开始对每一个来探病的人都这样说,别人就这样相信了。只有他和我心知肚明,这不是事实。
事实是……
事实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自我封闭?”爷爷迟疑地问,“那是不是要,看心理医生?”
云墨已经毫不避讳和人谈及我的“自我封闭”病情,他熟练地跟爷爷说,我们有医生,医生天天都来,都有做心理疏导,但我不愿意离开病床边……
“没关系,可能等宗羡醒来就好了。”云墨最后总结陈词道。
然后,爷爷感慨地叹了口气,嗫嚅地对云墨说:“他们叔侄从小关系就好,一起长大的感情,和别人不一样。”
云墨乖巧地回:“嗯,叔叔,我明白。”
我削完了苹果,越过他把水果刀放回病床床头的桌上,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可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在爷爷面前演自己跟宴宗羡已经和好的戏码,到底有什么意思呢?难道真的蠢到以为,爷爷依旧认可他这个“儿媳妇”,他们就还有可能吗?
呵,想什么呢?
“别想太多,阿羡会醒的。我儿子,我知道。”和我对视了那一秒,云墨转头就满脸胆战心惊,换来爷爷一句安慰。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说完话,爷爷一声长叹久久不息,朝我面前伸出手来。他想握宴宗羡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无法忍受他碰宴宗羡。于是在他碰到之前,抢先把宴宗羡的手塞到被子里去了。
“……唉。”叹息突兀地落了下来。
但无论怎么突兀和尴尬,都是他们的,我真的一丝也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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