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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赋之四·四犯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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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黄梨雕木的门扇外依稀剪出个人影来,隔了薄薄一层纸,只辨得是个小傒模样。“三郎——?”那人唤道,“大郎唤我前来送汤药。”

祁湄手中的笔顿了顿,但并未停下书写,只提腕以毫舐了舐砚沿,扬声道:“进来罢。”

门开了,祁槊端了白瓷碗小心翼翼步进槛来。门外夜色正浓,冬日的寒冽空气扑朔而入,饶是屋内红炉中星子烧得噼啪作响,祁湄还是给寒气擦到了些许,不由掩袖咳了两声。

“已过了三更了,三郎仍不歇下?”祁槊将药碗轻轻搁置在对方案前,低头轻声询问,“方才戟大哥才嘱咐过奴,道是大郎甚是忧心三郎,务必教三郎喝下这安神汤再睡下。”

“……好。”五指拢过瓷盏,入手余温犹在,想是给人一路捂过来的。祁湄眸中现出些笑意,掩袖持碗,送至唇际之时,却忽地止住,眉尖微蹙。

“——怎么了?”祁槊忙上前询问,却听闻对方迟疑许久之后,似是不情愿般地脱口道:

“苦。……”

祁槊忍俊不禁,变戏法儿似的摊开手掌,掌中躺着两三粒乌梅,“大郎特地嘱咐小的带来的。”

接下乌梅拢入袖内,祁湄并未立马吃下,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这才再次端起瓷盏,举袖缓慢啜下。

瞧他喝尽盏中药,祁槊方才重新将盏置回碟中。祁湄方想提笔继续行书,却中道将笔搁下,转而以二指揉了揉眉心,声线已带上几分疲倦意味,“你回了罢,教他莫要担心、……”

一句话尚未说完,祁槊举头去看,却见祁湄已倒伏于案前,背部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分明是在方才一句话的时间之内,强大的倦意已让他立刻睡着了。想来是那安神汤起了作用,祁槊如此想着,又走上前将人身上的大氅拢了拢,熄了烛台,这才放心离去。

祁槊提着灯走出南冠居,顿时冷风灌入领口,不由地浑身哆嗦了一下。从南冠居回到归云所之间是九曲折叠的十二阑,白日里枯水嶙石,而今皆黑黢黢一片。祁槊毕竟还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儿郎,平日也甚少值夜班,而今自是害怕得要紧。他攥着风灯的手心都渗了些汗,加紧了步伐抿着唇向前走去。

远远望见了归云所几点微光,祁槊大叹一口气,脚步自然而然放快了些。却不想一不小心踢在石阑干的末处,大大绊了一跤,身子失去平衡,身外又无甚物遮拦,于是人便失了控制,轱辘辘地向举荷池中滚去。

尖叫还来不及发出,便被堵在喉中。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无力感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祁槊于湖中一片黑沉之中双手胡乱摆动,企图抓住什么事物。猛然地,他小指触到一截实物,当下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将其抱至身前。双腿一蹬,他使出浑身解数,往池面上一浮,——哗啦,水面破开,他狼狈不堪地扒着岸边石坎,一阵猛咳。

还好,还好。…祁槊死里逃生,下意识地想朝怀内看看是何物救了自己一命。而当他看清之际,笑意凝固在了面上。

是一条人腿,断裂之处已给湖水泡得肿胀,血色模糊。

借着方才撞落的风灯微弱的光线,他依稀看到池下漂着的,…尸体、尸体,还是尸体,各色各样的,支离破碎的。……尖叫声早意识一步冲出咽喉,“啊啊啊啊啊——”

远隔着十二阑的南冠居之中,祁湄猛然睁开双目。

心下冷笑一声,他起身重新点亮檠架。火光曳于他面庞之上,他一双眸中,又何曾有半分倦意?袖口翻转之间,原本一片深绯色之中,晕出一圈棕色药液。

那哪里是什么安神汤?……分明是掺了大量迷魂散的败劣之物,那乌梅也是由迷药浸了的。饶是他生性警觉,在不小心吸入一口气味之后,也差些着了此道。他因身体缘故,自小尝遍汤药无数,又怎会分辨不出迷魂散与安神汤之区别?

只是对方着实可笑,竟怕他怕到这般地步,以至于用如此手段防止他觉出倪端。既有人如此行事,那便将计就计,也好借机窥测一番他们有什么动机。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时辰,便事发了。

他披了件大氅,推门缓步行出,见十二阑与归云所交界之处,一片灯火迭次亮起,影影绰绰地照得举荷池水色潋潋。

尚不知一时事发,竟是何人引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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