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车站的雨总带离愁。哪怕这雨细若牛毛飘若绒丝，哪怕即将来到段桦面前的是重逢不是分别。他看着身边一对紧紧抱在一块儿的人，像是母子，女人抚摸着男孩的发顶，嗓子哽咽：“你要去这么久，回来肯定长大了，妈妈不知道还认得出吗……”

段桦听她絮絮叨叨，心想这哪至于？认不出还是亲妈？但也不由自主地被带跑了思绪。分别总会带来陌生，但是他……他对于自己，本就有种似有若无的陌生感。段桦背着包，看着面前的沉沉暮霭，好像这层薄雾在心里，也模糊了谁的脸庞。

段杰皱着眉点了支烟，旁边方才还在哭哭啼啼的女人一眼刀扫了过来，段杰又忙不迭地掐了。他尴尬，没话找话地向段桦靠了靠：“小桦，你说这雨下到哪个时候啊？”

段桦把背包卸下来抱在膝上，拉开拉链给段杰看里面堆着的四把雨伞：“舅舅，我带够了。”

段杰搓了搓手，他常年握笔，指腹有茧。目光望着熙熙攘攘的出站后，一群人推搡着挤在窄窄的檐子下，撑五颜六色的伞。段杰又开口，抱怨有之，感慨更多。

“你舅妈诶……我不好讲，还是我没本事……北江离蓟津这么远，她带着成欢，舍不得坐飞机，坐个火车连硬卧都舍不得……”

顿了下又补充：“成欢这孩子……唉，我也不多说了……回来也好，那边不见得适合他，他得管教，再不管就养废了……”说着他看段桦，欲言又止。

段桦心似明镜：“我不问舅妈，也不问成欢。”

有时段桦想，要是段杰将那些朴实的，疼人的心意，好好和迟珍说一说，些许很多争执，都是能扼杀在萌芽中的。但他毕竟年少，对自己的感情都是知之甚少，怎么好故作高深地去揣测长辈的心思。

没说几句话，迟珍就和段杰撑着伞在出租车旁提着行李吵翻了。说吵抬举段杰，他冷着脸，迟珍不依不饶，直到出租车司机一脸不耐地摁了几下喇叭。

段杰坐副驾，后排依次坐了迟珍，段成欢，段桦。迟珍不想和段杰说话，也懒得搭理段成欢，就冲段桦笑了笑，声音带哑，也疲倦：“小桦，耽误你时间来接舅妈和弟弟了。”

三把挂着雨珠的伞紧巴巴地塞在后排的座位前，打湿了段桦半截裤脚。他看着迟珍，略显局促回答：“不耽误，今天放假。”

迟珍闻言收回视线，又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蓟津三中周六可不放假……”

段桦看着后视镜中段杰一脸不虞，不知说些什么好。倒是原本一言不发的段成欢，突然嗤笑一声。

这笑声像针，刺激得迟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段成欢，不过是碍于场合不好发作。段成欢却像是没看到，从兜里摸出两片口香糖，碰了下段桦指关节，低低叫了声哥。

他们挨得很近，沾湿的裤脚蹭在一处，黏糊糊的潮热。段桦不爱在车上嚼口香糖，嫌头晕。但段成欢亲手给他，他非但不会拒绝，还会昧着心说喜欢。

满嘴都是薄荷凉甜的香气，像雨天的芬芳。段桦目光投向车窗，看雨景，也隐晦地看窗上倒映的自己与段成欢。段成欢是个侧脸，他百无聊赖地吹破了一个泡泡。

迟珍还是忍不住：“天塌下来了，你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不冲段桦，和他毫无关系，但他还是听得心里发堵。玻璃窗上段成欢的倒影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薄荷的凉气冲进段桦的鼻腔，隐隐约约浮上眼皮。出租车驶过一段不平的路，他有点反胃，伸手将车窗摇下一条缝，凉丝丝的，清爽的空气随着几粒雨珠飘进来，段桦觉得舒服，余光却看见迟珍蹙眉望着这边，又讪讪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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