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小学六年级写作文，题目老套掉牙，记你印象最深刻一件事。段桦那时还没学会胡编乱造，老老实实地说一句是一句。后来整理东西是被段成欢翻出来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通，笑得打跌。

“真是赚大了，当年一个山竹就换了个对我死心塌地的哥。”

段桦羞窘，要看段成欢那篇找回场子，翻一通发现段成欢写的俩兄弟一块儿钓鱼。又在记忆中翻找，没这事。疑惑问段成欢，成欢看一眼，嘿，瞎编的。

谁说回忆不能造假？主观客观都行，被时间，被感情，或者别的什么加上各种滤镜。即使段桦看自己那篇字写得歪扭的日记，里头提到了那时月光很亮？怎么个亮法？换他现在写，得学课本酸唧唧写一句月华如水。可那时的月光真的有那么美吗？不见得，只是他想起那一刻，心里很美。

作文中彼年段桦仍是七岁，第一次睡那张上下铺。他不认床，也哭累了，很快沉沉入梦。

梦里见了段栀，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他咬着嘴唇，又想哭了。可段栀说男孩子不应该总是哭，只好忍着。突然那只手的动作加重了，毫不客气地推搡着他的脸颊。有人叫他，不是段栀温柔的气音，是男孩的声音。

是他的那个很想有一个哥哥，也有很多很多爱的弟弟，段成欢。

段桦醒来时带点怨气，他醒得慢，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黑暗，就见段成欢跪坐在自己的枕头边，也穿着睡衣。段桦闻到了沐浴露甜腻的香气。

“哥哥。”他小声叫自己，月光透过小窗，成欢白净的脸颊一边明，一边暗，眼睛倒是一双雪亮。

“……你干嘛？”语气不怎么好。

段成欢笑得一脸神秘，他在换牙，笑起来气音明显。段桦感到弟弟摸黑抓住了自己的手，把自己拉到了书桌边，他们光脚踩在木地板的月光上，有点凉。

书桌有点高，段成欢蹑手蹑脚搬了房间角落的凳子，奶声奶气说：“哥哥，你闭眼。”

房间黝黑，只有窗户投进的月光拉出白涔涔的一道。段桦疑心成欢恶作剧的狡黠，不妥协地瘪嘴，重复道：“你干嘛？”

成欢抱着他的胳膊晃，暖呼呼的：“哥哥，你闭眼嘛。”

段桦被他说得没法子，半推半就地照做了。漆黑中他听到了抽屉被拉开的声音，段成欢不说话，段桦听着周围的窸窸窣窣，就有一直汗毛倒竖的感觉。他在弄什么？是要捉弄自己吗？这个只认识了一天的弟弟。

好在段成欢很快在他身边说：“变！哥哥睁眼！”

———“弟弟坐在书桌上，我面前放了一个山竹。紫红色的，圆滚滚的。他笑，给我剥皮，但是他没有指甲，剥得乱七八糟。我去拿纸擦了桌子，但我也是第一次剥这个，最后还是弄开了。其实这个山竹有一半都熟烂了，但我们全部都吃完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个山竹。”

后面还有一句———“我最爱我的弟弟。我一辈子都最爱他。”

这句“一辈子”在他小时候的作文中出现过很多次，次次都与段成欢密不可分，好像那个时候想法单纯，没有这句修饰，就表达不出那种感情。反而是长大后，就害臊地写这种露骨的话。谁能一辈子都想小时候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说出这种像一生一世那般沉的话？

周六北江一中不上课，段桦和成欢草草做了晚饭，一家人吃得火药味十足。吃完段成欢不爱呆在屋里，拿了钥匙要出去，迟珍又骂开：“都被赶回来了，还这么潇洒，你光荣啊？滚回房看书！”

段成欢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开了门蹲在门口换鞋。迟珍拿桌上的抽纸砸了过去，砸到了门框。段成欢不出声，眉头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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