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2）
等徐州驹和他爸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许太平十二点才回去，一身酸臭的酒气。身上的烟味更是大得冲人，一进门，整间房子立刻被笼罩在一片乌烟瘴气之中。
许叔指着他大喊孽障，喊了没几声就被烟味给呛到了，又开始咳嗽不停。许太平嫌弃地把烟掐灭，眼球里的红血丝像是入了魔的怪物，盯着许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许叔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啊？为了这么一个混账儿子，连命都不要了。”徐州驹一想起刚才的意外，就心里发毛。
“人老了，就只能指望着自己的儿女能孝顺，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心里总是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坏处想去。你许叔啊，是等着太平那孩子回心转意呢。”徐爸爸叹了口气，提拉着拖鞋进屋了。
徐州驹往窗外看了看，许叔家里的灯光已经关了，黑黢黢的房子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天上的北斗星仍自顾自地亮着，刺入夜幕，隔开了让人压抑的黑暗。晚风扑到他脸上，徐州驹只觉眼睛酸涩，疲惫感一阵阵地涌来。随后合上窗，打着哈欠，徐州驹回了房间。
溪市城西。
“师父，秀华姐没事，人找到了。”林隙生拉着一个女人，走到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面前。
老人正闭着眼，坐在一个军绿色的小马扎上，穿着灰色的老式衬衣，袖口有几个硬币大小的破洞，破口处是焦黑色。老人眉毛很长，黑白相杂，一直垂到颧骨处，他头发乱蓬蓬地一团，像是刚刚拖过地、打结的拖把，他胡子也拉碴得很，被毛发遮盖住的脸上的皱纹也松松塌塌，看着已然到了垂暮之年。
没得到回应，林隙生上前揪了一下老人的长眉。
“嘶！你这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暗沉的声音伴着满口的唾沫从那张干裂的嘴巴里传出，老人睁开了眼，浑身透着衰败的气息。他歪着嘴，伸出干枯的手掌摸着被揪的长眉一个劲地抽气，另一个同样皱得不像样的手往地上摸去，看架势是要拿东西揍人。
“那个……师父，我先把秀华姐送回她家。”揪老人胡子的始作俑者立马向后弹了一大步，趁着老人找拐杖的空隙，拉着一旁的女人，逃似地跑了。他身后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被扯着，回过头去看坐在屋檐下气急败坏的老人，嘴里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黑夜让那对拉着手、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身影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女人的笑声在空荡的小道上诡异又有趣地响着，使他们看起来狼狈又欢乐。
“小兔崽子，回来没你的饭吃！”老人摸索着地上的拐杖，看着跑远的人影，小声地骂骂咧咧着。
林隙生拉着女人，穿过一条小路，不远处星散着几座屋落。可越往前走，女人越抗拒，不停地摇着头，挣扎着后退。林隙生看着身后几乎蹲坐在地上的女人，神情露出无奈，他的一条胳膊被女人下蹲的重量坠得拉不动人。
他索性跟着半跪在地上，用温柔的嗓音安抚着不安的女人：“秀华姐，小妹还在家等你呢。”
正在使劲摇着头的女人听到这儿，突然不动了，然后静静地抬起了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空洞的眼神好久才聚焦，隐约闪过了一丝光芒。随后女人又哆哆嗦嗦地抓紧他的衣袖，像是找回了神智，神情也由开始的惧怕呆滞变成了沉闷的悲伤。最后她松开了林隙生的手，自顾自地往前，嘴里絮叨着颤颤巍巍的话。
“对对，女儿，女儿，我的女儿还在等我，我的女儿还在等我。”
说完，女人越走越快，泪水又开始蔓延在她整张脸上，汇成纵横的溪流，铺就成一张泪网。
看着前方走得磕磕绊绊的女人，黑暗吞噬了女人的头发，身上红色的裙子被夜风吹动，那景象好像一件红色的衣服在飘，鬼片的特效也不过如此了。想到这，林隙生赶紧又追上了她，他不敢望她的脸，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女人的后面，然后时不时地搀扶女人一下。
之后把女人送到家门口后，林隙生就回去了。
回到家，老人还在屋檐下坐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一只眼皮，从鼻孔里哼了一口气，样子活像一个抢家劫舍的土匪。
“小兔崽子，跪下磕个头，今天你揪我胡子的事就算了。”
林隙生没回答他，他先是到厨房里转了一圈。那间小屋子说得好听一点是厨房，但其实也只是担了个厨房的名。里面并没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设施和用具，简陋的厨具也一目了然：只有埋在地下的一口锅，旁边堆着一垛干柴。地上摆着三个碗、两双筷子，还有一个瘪瘪的锅盖。
林隙生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日子过得久了，他师父什么样的得过且过他都见过。所以，对他师父如此简陋、堪比原始人的做派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了。
只是……掀开锅盖，看到里面没有吃的，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锅底干巴巴的，发着一层白，林隙生觉得胃里一阵抽搐。随后他不死心，又用鼻子到处嗅了又嗅，结果他什么也没闻到，反而吸到了一口草木灰，进到他鼻孔里，黏兮兮地堵在里面，呛得他大咳了几声，屋顶都要被掀翻了。他赶紧从屋里出来，撞鬼似的慌慌张张，跑到水管处，一阵干呕，然后洗了又洗，咽了又咽，才把心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洗完之后他还是觉得膈应，因为指不定他师父煮饭的时候烧了什么，他记得上一次他师父是捡了牛粪来烧火的，上上一次是从坟地里捡来的冥币和黄纸。
这老头子不怕遭天谴吗！林隙生扭头看了他师父一眼，脸上的忧虑不假思索，在他皱起的眉头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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