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爆炸事故（下）（1/2）

“放开。”那孩子抬高下巴（虽然她怎么抬头都做不到俯视埃尔文），简短地吐出一个祈使句。一双翠辉眸子里的桀骜和轻蔑几乎都快满溢出来，仿佛她没有过多责难面前的男人是对他天大的恩惠。

埃尔文半举着她的手岿然不动。对矮小的孩子而言他那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满满当当地遮住了女孩的视线，像是一座高峻的山。

他低下头，看到女孩鸦黑的及肩短发下是一张苍白的小脸。那张脸上没有几乎成为地下街孩子标志的伤痕和污垢，高傲的模样也不像是贫穷与肮脏相伴而生的地下街的产物。女孩身上的白色长袍是用只有显赫贵族才能承担得起的上等丝绸做的，领口花纹复古繁琐，在火光的映衬下间歇地反光。两侧的白净脸庞上，各纹着两道小小的深红色面纹，衬着她不驯的眼神，像是一头野性未褪的小兽。

同时埃尔文注意到，这孩子的头颅两边的头发里，有着两块对称的暗红色弯曲块状物。乍看之下，如同一对盘曲的角，明明灭灭地发出火焰一样的红光。

既不是地下街穷苦的流浪儿，也不是家教严格的贵族小小姐，她浑身上下都是疑点和矛盾。

埃尔文逐渐收敛了温和的神色。刚刚电光火石的交手中他看得分明，无论是这小女孩在火中毫发无伤，还是赤手空拳融化了一对白刃，都说明这不是一个普通小孩。不管是从自己的私心角度出发，抑或作为保卫人民安全的士兵，他都不能轻易放过这孩子。

“我再问你一遍，这些火，是怎么燃烧起来的？”他沉声问道。

女孩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瞟向另一边靠在马车上捂着手的卡里加，又看向火那边两个不停地骂骂咧咧的士兵，朝他们吐吐舌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埃尔文加大了攥着她手腕的力度。和她点燃的高温火焰不一样，这孩子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冰凉得吓人，让埃尔文想到曾经训练兵团时期，他在冬天里握住的从屋檐上掉下的冰棱。

狂傲的小姑娘这才偏了偏头。她终于纡尊降贵般正眼扫了埃尔文一眼，冷下脸说：“你听不见？我叫你放——”

剩下的话语还没吐出唇畔，她突然被埃尔文仿佛狼一样审视自己的严穆眼神吓到了。

金发男人的脸被雪幕中的焰火照亮了半边，深邃高耸的眉骨下展露出冷硬 的线条，刀削斧刻的五官就连一点温度都没被火光染上。他的左脸上被车窗玻璃划开的血口已经凝固，在隐隐绰绰的光线里平添了一副怖意。那双蔚蓝色的瞳孔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得像淬火的匕首，像狩猎的雄狮，像一切让人觉得具有侵略性的东西。

——即使很多年以后，伊弗莉特依旧忘不了埃尔文那时看她的眼神。虽然他后来解释说是认为伊弗莉特可以为调查兵团所用的发现宝藏的欣喜，但其实她并不觉得当时他的眼神只止于此，毕竟那个冷厉目光让其时的伊弗莉特觉得自己背上扎了千根寒针，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女孩张了张嘴巴，言语在口中几番吞咽，最终她皱着眉头不满地小声哼道：“真麻烦——呼吸，你总会呼吸吧？这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一抬手火就可以烧起来。”

语罢，她像是要找回气势般，半显摆半恐吓地补充：“我的火能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烧成灰喔——害怕了吗，人类？那就快把手放开。”

完全没有。埃尔文暗想到。

她笼统的回答和比方除了说明燃起火焰对她来说很容易之外，没有丝毫的帮助。

“我是说，你是用什么工具把这些火点燃的？”

“什么什么工具？我才不需要蠢笨的工具！”女孩子不耐道，“喂！你放开我！”

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埃尔文置若罔闻，他垂下眸，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如电如露的对视里，埃尔文发现这孩子的懵懂的瞳孔中并没有杀意，她只是单纯地想逃。女孩的话也总是在虚张声势，如果不是被拦着，她就完全没有伤人的意思。虽然埃尔文不知道把她逼急了她会做到何种程度，但是不赌上一把，怎么会得到新的利刃？

何况，这种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总是最好利用。

就在他不掷一词的沉默中，失去耐心的小小炎魔终于露出了獠牙。

她被高举着的手燃起一团浩大的火焰，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团火焰竟然闪烁几下后就熄灭了。女孩预料到这种情况般瞪大了眼睛，但旋即反应过来，另一只手飞快地伸向埃尔文紧握着她胳膊的左手。在冰凉的手心贴上埃尔文皮肤的瞬间，一簇明火扭动着从她空无一物的掌心冒出，女孩暴怒地吼道：“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把你烧成灰了！”

在手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痛感后。埃尔文终于松开了手，他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让开路，依旧挡在女孩的身前。

女孩对着埃尔文微微弓起背，龇着牙，如同一头桀骜不驯的小兽，寻找时机要扑上去的模样。

可其实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从有了意识，她就只是想从那个黑暗的地底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有奇怪的人对她围追堵截，不过但凡她放出火焰来，他们总是不敢靠近，自己也不至于把那些人烧伤得严重。

可是刚刚的少年、还有这个人不一样——他们靠得太近了。特别是这个拦着自己的男人，根本就不放手，就算真真切切地被火焰灼伤，也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简直像是死士。现在的她还不能太好得控制火焰的大小和方向，一个不小心，这个人恐怕真的会瞬间蒸发。

就在她愣怔的时候，埃尔文行动了。

和与女孩交手时动作迟疑的卡里加比起来，男人毫不犹豫直取她的手腕，似乎他刚刚也发现了女孩被握着手腕时，放出的火焰会瞬间熄灭。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滚烫的烈火也从手心里逃逸出来，急剧攀升的温度让眼前的空气扭曲起来。可是她的躲避毫无章法可言，对于埃尔文这种在训练兵团与墙外摸爬多年的人来说处处都是破绽。

“你想离开地下街？你想去哪里？”他竟然还在微俯**的同时，游刃有余地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女孩像是被挑衅了一样愤怒地大喊。

下一个瞬间，她的手腕又被埃尔文牢牢抓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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