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阴历八月十五中秋夜，西北大漠天。放眼尽是满天满地飞沙走石，方圆十里外唯有用粗犷沙粒堆砌而起的平直地线，像押着绳墨硬生生将天地割裂成平均两半，空廓寂寥却适合赏月。应清秋支着胳膊撑在窗台远眺戈壁滩尽头残留的月亮。江南的月高挂天边是雅致唯美，谨小微慎，同一轮月搁在祁镇就变了味道，它大，大得近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热忱地亲近行走地面的普通人，柔和的光晕度在脸上也觉得格外让人沉醉。

八月十五让人迷醉，夜晚让人迷醉，应清秋的心境一下子闲适舒缓起来。

十八岁生辰也让人迷醉。

她即兴呷了两口小酒，入口酣甜后劲不大，甜丝丝缠在舌尖与味觉纠结地难分难解。本来就是个不善饮酒的人，现在脑海中闪现出的问题又极其傻冒，单调还在一遍遍重复强调，那个意识还残存着一点理智，在询问她胸口鲜热的心脏，你醉了吗你醉了吗你醉了吗。

心脏说扑通扑通。

似乎是有点醉意，整个人仅是站着就有点脑袋发昏。晃悠地一步一摇，莲步生姿，随后极其放松地倒栽在屏风后的软榻上，一躺恍若躺进棉花堆。妈妈先前说督公来过，今晚必定来看她。想起这个应清秋就止不住地抿嘴，轻哼两下笑声便在胸口化开，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上次见面丢把刀转身就跑，结果一晃半个月都过去了也不见得他来瞧她，一来就要包夜，狠啊。

一片迷蒙的混沌里如烟雨似梦境，浓雾褪去后忆起斩梅那张脸，普通人长什么样他也长什么养，两眼一鼻一张嘴，跌在芸芸众生里好像也不是特别起眼。乍一想应清秋又想问自己当初怎么就瞧上这么个人了呢，要真有什么不一样那应该是身形瘦削鹤立鸡群，铺白粉的面上雕一对浅淡而细长的眉，眼神总是郁，整得像上辈子没讨完债这辈子谁都欠他，妈妈说这面相天生就是苦，劳碌命，薄唇窄颌无福相，算命大爷要瞅准了八成会叫天煞孤星。

听起来还挺惨的，单着过一辈子吧。

可是再想到上次他扔刀奔逃临别前看她如看牛鬼蛇神，好好一张惨白酸薄脸陡然从脖子红到耳根，臊眉搭眼下什么狠戾模样都甩不出来了，她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为什么尔虞我诈的皇城里还能养出这么纯情的人，怪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督公来了要做什么呢，对酒当歌?促膝长谈?

同床共枕?

门嘎吱一声拉长，鞋底摩擦木地板的声音，趿趿拉拉的，听起来很是腼腆内敛。

脚步时轻时重，似乎人神智不清，难道来前也和她一样喝了点酒?

透过屏风模糊摇晃的剪影应清秋看出了个大概。人犹在醉中，撒起娇来嗲得像猫，语脆声娇人也贵，有意拖长调子磨他。

爷——您终于舍得来看我啦……?

屏风后的人愈来愈近了。

奴家……还以为您生气了要和奴家不复相见……奴家有好多话要同爷——

“啊!”

“——你谁啊?!”

待人探出头来一眼看清，倒塌上的应清秋被惊吓得彻底酒醒，眼前出现的赫然是一张可怖的麻子脸。

他嘿笑两声，“月秋秋俺来看你啦!”

“——崔老三?!你在这里做什么!爷呢?!”应清秋惊恐不及，下意识抄起床上的枕头朝崔老三砸去，“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听见没!!”

人醉酒便是四肢无力，况且这还是软枕，砸人的效果等同于给人按 摩，难形成胁迫。崔老三人傻但是一把接住枕头，顺带还捞在怀里埋头闻了闻，捞着像抱，嗅着像亲，腥臭的口水粘湿枕面，上面有应清秋的香糯的味道，她瞪着眼睛瞧他作为，一会儿这恶心人的一套可能要在她身上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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