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九四城是京畿最美的地方,红墙青瓦,落雪时纷纷扬扬满地白,等洒扫宫人拿扫帚把雪挤挨在墙沿边上,紫禁城又是一派严谨庄隆的模样。远望可见层叠起伏的墨山带水,来雪后云会压得很低,飘渺的烟雾盘旋山头久久不散,一片青黛一点红,乍看似是天宫仙境。
天庭上也住仙女宫妃,一张张脸瞧过去远胜西施赛貂蝉,衣着华贵蒲柳身姿,可是能在天子身边伺候的是什么人啊,看透了面上厚敷的脂红水粉也看不透皮下的活跃心思,能呆在宫里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宫墙暖色明亮旖旎,饶是如此也定有一处墙角是常年的湿冷阴暗,所有性恶都藏匿在那里。
小李子在还没成为人精的时候曾在花鸟房做过事,一做就是七八年,伺候主子玩宠的小地方,听来光鲜其实在里边呆过的人都心知肚明那比辛者库浣衣局还不如。因受主子抬爱畜牲都要比人吃得好,治下也严,狗叫唤两声上头管事乐得把错归咎在底下人,狗叫那就是身子不爽利,定是你们这群饭桶没伺候好,都给我出去罚跪去。
十二月下旬,快过年了,宫中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人人都盼着逢假休整两日,早晨贪懒睡到日上三竿,和共事同屋的朋友坐在院前晒晒冬日暖阳唠唠嗑。这种滋味花鸟房的奴才没资格体会,管事太监甩着根鞭条耀武扬威,“休息,你们还想要休息?”调子抬八度生像杀鸡啼鸣,尖利循着凛冽冬风刺透一排下跪小太监的耳膜,他狞笑道:“那些猫啊狗的尚留一口气你们都别想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年前的皇城天寒地冻,没有一处角落缝隙不是上霜结冰的,花鸟房地势偏远得不到皇权庇佑,凛冬时分就是起居在冰窖般难受,夜里都睡不好,物资匮乏好的全让上头一盘盘剥没了。昨个夜里刚下的雪,干冷量大,白皑皑零落地面像拥簇一团披成被的软棉花,有时候真希望它就是棉絮,不然跪着也好受些。
一群太监码在前院上半身直挺地跪着,整齐划一,膝下的温度隔几层单薄的布料很快传递攀上五脏六腑,占据,先是感觉冷然后是疼,最后甚至疼都无影无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愣头八脑地领罚,脸色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风一吹脑子一懵连难受告饶了都忘记喊了。
小李子跪在一排末,夹中间的好歹还能凑近相依偎着取一点点暖意,他连人都没得靠。尖帽盖上头能起点挡雪作用,余下全靠自己了,拳头紧攥指节泛白,管事太监搬了张老藤椅揣着下面人孝敬他的手炉,银炭烧得哔拨响,这声音听得人发馋,他还笑吟吟的,“今个天真好哇,适合赏景,”末了阴阳怪气地吩咐道:“横竖也让你们这群毛头出来看看了,没呆这儿跪到晌午吃饭不准起来,听见没有?”
底下声音微弱地应一句。
打南庭苑正门现出一红顶轿舆,流苏顶锦绣帘,周身流云浮云印金,四个身强力壮的奴役抬杠稳步路过,轿边有管事跟随,低眉顺眼的。本就是无意经过,过路几人也心照不宣权当没瞥见花鸟房寒酸的前院景,未料轿内人突然喊了句:“停。”声音生脆稚嫩,调子柔柔的像金丝笼内吟唱的小百灵。
随行奴才立即俯首,“小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方才听见有人在说话,”里面人想了想,“什么跪到晌午……外面在干什么?”
那奴才望一眼内院,恭敬回禀道:“小主子现经过花鸟房,花鸟房的管事在前院罚跪手下人。”
他话音未落便见轿帘动了动,指尖挑起一角后又迅速放下,里面的小公子似耐不住好奇偷偷往外用眼光扫了下,红墙白雪,一群着鸦青色宫袍的太监低着头跪成一排挨罚受训,小孩子柔软心底的怜悯同情起了,“怪可怜的,”他嘟囔一句,又去问随行:“能不能不要让他们受罚了?”
于是随行奴才进院与管事太监聊了两句,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
新年讨赏啊,再小也得收了,怎么着也得给小主子一些面子啊。管事的拿了钱好说话,喜笑颜开对着随行点头哈腰,转过身驱苍蝇似的朝前院摆摆手,“都都都别跪了!今天你们遇上贵人免了一顿罚,还不向小主子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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