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桃酥(1/2)
姜一竹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这种诡异的感觉不仅因为院子里太过寂静,还有些别的原因。傍晚虽然仍有日光,但在房间里已经需要点灯才能看得清楚了。姜宜笑既然不在院子里,为何她的窗口仍然是黑洞洞的?姜一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从脊背升起,在脑中炸开,昏昏沉沉地不敢去多想。她冲进姜宜笑房间,一片昏暗中,哪里还有姜宜笑的身影?只有姜宜笑平时最喜欢的一只珠钗摆在桌上,反射出从门口透进来的夕阳暖光,在姜一竹的眼里,却是冰冷入骨。
她跌跌撞撞走到门边,正好看见院门打开,姜展余走了进来。她扶着门框,嘴唇嚅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手软软指了指桌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姜展余看出不对,抢身扶住她,往房里看去。姜一竹见他脸色瞬间灰败,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终于压抑不住这些天来的惊恐,抱着父亲的手臂,泪珠滚滚而下。姜展余拍着她的背,喉头滚了滚,竟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左护法的夫人和小女儿在半个月之内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走,离空教内一时议论纷纷。如果说骗走了舒云的人只是熟悉姜家与赵辰,姜宜笑失踪却是从屋里被人带走的。那人显然对教中环境十分了解,才能轻易找到姜家的院子,避开耳目带出了姜宜笑。但不管用什么方式,这人必定是武功高深,心思细腻。
成意远大发雷霆,在他眼皮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失踪的还是自己好友的妻女,让他觉得大丢了颜面。他将那几天去过姜家院落附近的教众分开来问话,又亲自去检查了姜宜笑屋里,却是一无所获。他虽有心找出幕后之人,怎奈何这次姜宜笑失踪,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若不是和上次一样在桌上留下了物件,恐怕他都会怀疑是姜宜笑自己调皮跑了出去。他脾气本就不好,发生了这些事情更是窝了一肚子火气。除了姜家父女,教中的人凡是被他碰见,都寻了个由头吼了一遍。而自姜宜笑失踪之日起,姜展余也不敢再让姜一竹一人留在院子里,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带着。偶尔离开,也要托赵辰看紧了她,半刻也不敢放松。姜一竹每日跟着父亲,却也看清了不少人情世故。哪些人是真心待她,哪些人是看个热闹,她这么多些天看过来,终于心中雪亮。
日子忽忽又过了一个月,这件事的风波也渐渐淡了下去。当时提出种种猜测的看客也逐渐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失去兴趣,只有失去至亲的人,抱紧了一点点残存的希望,期冀又绝望地等待。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但哪怕一丝相关的零碎消息出现,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姜展余在离教中宅院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小宅子住了下来,他本打算给江北老宅里的管家杨叔些银子,让他回乡养老,可杨叔接到信后,立刻收拾行李到了京城。姜展余劝他不必麻烦,他却将包裹往桌上一扔,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老爷对我又有救命之恩,过来照顾老爷小姐是我分内的事,怎么这么与我见外?我又能去做什么,谁要我这把老骨头?”说得姜展余哑口无言,便又让他做起了管家。
除了杨伯,这家里来得最多的就是赵辰和成淮渊了。赵辰从舒云失踪起,一半是为了师兄一家,一半为了力证自己清白,将心思扑在这件事情上。成淮渊怕姜一竹伤心,倒是闭口不提舒云和姜宜笑的事情,只是来的时候都会抱着那只叫猫咪的狗,陪姜一竹逗一逗狗散心。猫咪长得极快,不过几个月大的小狗,已经从最初的小绒团长得大了许多。姜一竹刚开始还喜欢喂它吃点心,后来被成淮渊拦住,连连说这胖团子再长,抱都要抱不动了才作罢。猫咪没了零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将脑袋蹭在姜一竹膝盖上,睁大了眼睛看她,嗓子眼里呜呜咽咽的,十足的无辜可爱。这一招屡屡有效,姜一竹忍不住趁着成淮渊不注意,给它塞上一些在嘴里,一人一狗对视,眼里都是小计得逞的狡黠。直到成淮渊发现不对,果然在他借离开片刻再偷偷回去,把姜一竹连人带着手上的桃酥抓个正着,一旁的猫咪尾巴摇得几乎要连成一片虚影,伸长了脖子准备去吃。他笑眯眯地走过去,看着姜一竹拿着手里的桃酥,给猫咪不是,装作自己要吃也不是。姜一竹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丢了大人,喊了一声“世兄”,恨不得把自己脸蒙起来不去看他。猫咪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看到主人,又看看动作僵住的姜一竹,飞身叼走了那块桃酥,躲到一边吃起来。
一时院子里的气氛更加尴尬,姜一竹小小声辩解:“今天就给了这一块……”声音几不可闻。成淮渊憋住笑容,淡淡问道:“那昨天呢?”姜一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心虚,连谎话也编不出来,把头越埋越低:“昨天给了半个糯米团,前天……给了一块桂花糕。”她自己喜欢甜食,以至于猫咪跟着她,口味都变甜了不少。成淮渊尚未说话,角落里的猫咪将最后一口桃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姜一竹低头捏了捏衣服上的流苏,不敢去看成淮渊。
猫咪吃完桃酥,嘴角的绒毛上还挂着一些碎渣,自己浑然不觉,心满意足地跑到成淮渊身前,讨好地摇了摇尾巴。成淮渊虚踢一脚,斥道:“馋嘴东西!这时候才想起来我!”猫咪察言观色,知道他没有动怒,咧了嘴继续将尾巴摇得小风车一般。姜一竹偷眼看他脸色,看他没有追究那块桃酥,心头大石放下,吐了吐舌头,又去拿玩具逗猫咪玩。
成淮渊看着她给小狗顺毛,随口问道:“休息得不好么?脸色这样差。”姜一竹闻言摸了摸脸,有些奇怪道:“有么?不过今早一直眼皮在跳,也不晓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她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连成淮渊都说她脸色不好,大约是真的有些疲惫了。她苦笑着摇头道:“算了,应该会好起来的。”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家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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