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1/2）

上阳宫内梧桐叶落，白露生，寒蝉鸣。

新帝未立中宫，后宫上下暂由太后操持，前朝却半分插手不得。

“太后娘娘思虑太过，每有烦闷不得舒泄，肝气郁结胸中，故见胁肋疼痛，”方锦庭收了脉枕，一面提笔写下方药一面压低声音，“……如今太子既已登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您亲自伤神呢。”

太后抚着怀中橘猫脊背，话中意味深长：“吃些什么都觉口苦，不得意趣。公主自小身体又弱……本宫怎么能不日夜劳心呢。”

方锦庭折好方纸递给宫人，“您该改口了。”

“无妨，”太后搔了搔猫儿下巴，“皇帝后宫空虚，立后之事虽然不急，总该有几个人侍奉，我也该尽尽为人母的责任。”

用膳时太后胃口不佳，云华问起宫人将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他想起了些什么，“前几日皇兄给我的荔枝膏重华宫还有，吃起来甜津津的，我差人送来。”

太后闻言不免讶异，“……皇上常往重华宫去？”

“皇兄待云华一直很好，”云华身形已不似先前娇小，隐隐约约透着少年气息，“想要什么都是肯给的，母后不必担心云华。”

“……皇上把你宠坏了。”

他不愿承认这件事，心里却明白皇帝对自己好得过头，先帝其他儿女皆没落不少，唯有他被允许留在皇宫。云华一直认为是手足之情，还有当年母妃抚养之恩，如今自己才得这份殊荣。

“你的身份很快便瞒不住，不要与皇上过多接触，”太后轻声叹息，“过几日往皇上身边送几位美人，趁此机会让你出宫，宫外一应俱全……”

“母后！”

太后摸着他的脸，“所有原因母后会慢慢告诉你……出了宫便不用掩人耳目，华儿可以和你皇兄一样，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也不用妆成这副皮相。”

他心里不知为何起了一阵慌张，十多年来第一次对母亲的安排有排斥心理：“可是华儿……舍不得母后。”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太后神色慈爱，在云华面前永远是个温柔的母亲，“……大丈夫处世岂能安于一室。”

十六年前云氏亡国，偏偏留了太子妃一人。

先帝单枪匹马闯进东宫，只问了一句话，“……愿不愿意当我的皇后？”

一国储君正妃，如何能委身贼人之手。

也不知怎么成了公主身份，怕她自尽叫人时时看着，数日后宫宴喝得酩酊大醉，那人直接闯入宫门。

“娘娘，”混入太医院的方锦庭红着眼眶，轻声哽咽，“您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为了太子和云氏……还望保重凤体！”

叫她连死也死不得。

“……哥哥。”

原是举国钦羡的一对璧人，如今只剩孤儿寡母，身上却担着最深重的国仇家恨。

清明时节，囚她的地方成了重华宫，宫里的人成了俪妃娘娘。她将耗尽重复繁冗的年华，为她生于险境的孩子谋一份几无可能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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