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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关风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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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云凌荒耳边响起潮水般的声音,那感觉就如同成百上千人同时在耳边说话,其间还夹杂着哭喊、嘶嚎与求救之声。

此刻房门外那些鬼怪之声皆数被其遮掩,分辨不清哪些近哪些远,哪些虚哪些实。眼前只能看见三个人张着嘴对自己说话,其中两个小流氓看表情似乎还是扯着嗓子在喊,可在他眼里就如同无声之戏,除了耳旁的轰鸣什么也听不见。

须臾,腹中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接着便越发持久与深入,如同刀绞,他一时痛入五脏六腑,忍不住捂着腹部跪倒在地。原来是这东西,竟然是这东西!他闭上眼睛,看来今天是要命丧于此了。

“小叔叔,你到底怎么了?”郁殊将他扶起,一边伸手摸着他的背,一边将水杯倒满水。

“咋了?”王二慌张问道,“中邪了?怎么、怎么是他中邪了?”

郁殊推开他:“你到一边去,我来照顾他,不管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回答,记住了。”

王二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带着两个小流氓站到一旁去了。

郁殊伸手在云凌荒身前探知,只能感觉到一股极为阴邪的妖气,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又是怎么进入房中的。

“小叔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云凌荒摇头,指着自己的身体说:“腹中之鬼。”

啪地一声,郁殊手里的伞剑应声落地。

“怎么了?”王二连忙问。

郁殊没有回答,愣愣地望着云凌荒,脑子里像突然炸开了一道闪雷,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放在了自己头上,抬头一看,云凌荒的手正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又用自己拿捏不准的声调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云凌荒坐在桌旁,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憩,看上去跟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可郁殊分明看见他的额角慢慢渗出汗珠,那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剑身捏碎,可他始终没有喊出一个痛字。

腹鬼,算是千万鬼怪中最为神秘的一种存在,记载它的异志笔记中从来没人描述过它的长相,同样也没人知道它究竟是如何进入人腹的。它生性残暴,被其入蝮之人能够听见鬼怪的说话声,至死方休。被腹鬼所缠之人只有一种解救办法,那便是服用一颗八毒赤血丸。

可现在众人被困在郑家宅院里,哪里来的什么解药,况且这解药得根据腹鬼的强大程度而定,能够将云凌荒折磨至斯的腹鬼,普通的赤血丸根本毫无作用,至少要用炼制了多年的神药才可化之。

这种药师叔是有的,然而此地距离道观太远,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得救了。

腹鬼不止折磨人的内脏,并且时时刻刻都在抽取灵力作为养分,以供自身生长,按照目前的情况,云凌荒纵使耗尽全身灵力也撑不过三日。

“小叔叔。”郁殊摇了摇云凌荒,“你不要睡,会死的。”

云凌荒仍旧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摆了摆手说:“没事。”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说没事,真的会死的!”郁殊少见地提高了音量,可即便如此,云凌荒依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头痛欲裂,敷衍着说:“嗯。”

从知道这是何物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种感觉实在过于奇妙,他无法准确地形容。不是惶恐,也不是害怕,更不是命该如此的悲叹,与之相反,他的心中竟然有一丝平静与窃喜,就仿佛他已经盼望这一天实在太久。

此时,门外的妖魔鬼怪还在一个劲地想要往里冲,撞得人心烦意乱。月上枝头,时已至夜,正子时须臾便至。忽然之间,一股奇怪的气流涌动从中庭升腾起来,郁殊转头看向门的方向,云凌荒也慢慢睁开眼睛。

窗户上并没增加任何多余的投影,只能听见树影摇晃的响声。可先前围着门窗的鬼怪一瞬间惊慌起来,仿佛在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起风了。”郁殊看向窗外。

只听哗啦一声轻响,妖魔鬼怪的声音戛然而止,那门窗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清净了。屋外月黑风高,偶尔传来几声孤独的鸟鸣,衬得夜晚更加寂静。

啪!

郁殊手一挥,符咒化为尘埃,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一片死寂,唯有月色依旧。

一旁的云凌荒忽然没了力气,身体斜靠在墙上,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那纤长的睫毛便代替他隐忍地疼痛起来。

郁殊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从来不为所动,这世上无论谁死在自己眼前,他都不曾在意,可此时他心中却无法平静。

为什么?他望向云凌荒,这人就算死了,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自己杀的,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死,纵使他今夜没了,也不过是从两个人的旅行重新变回一个人而已,可他本就是一个人,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云凌荒痛着、痛着,手一松,长夜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恍惚起来,可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睁开眼睛,用那只虚弱的右手,碰了碰郁殊的脸,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

他的手不像平时那样温暖,甚至黏着一层薄薄的汗,摸上去就像触碰到了南方的严冬,那种阴寒潮湿,见缝插针的冷。

郁殊浑身一震,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早已握住了那只手。

我在想什么呢?

“小叔叔,你叫我的名字,只要我答应了,它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救他?

“小叔叔,你叫我的名字啊。”

就算救了他,又能怎么样?

“云漓!叫我!”

我想他活着。

郁殊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所求不多,只是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好好地活着,无论他今后的人生里到底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也无论他身旁的人究竟是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这份纯粹的念想与利益无关,与道义无关,甚至与他自己的生死也无关,只关风月。

云凌荒忽然从他嘴型上看出了自己的名字,竟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并未稍纵即逝,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被所有人捕捉下来。可他一笑,郁殊就忽然觉得哪里狠狠地痛了一下,他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为何物,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人了。

他慌乱地翻出自己的书,指着一个名字送到云凌荒眼前。

云凌荒动了动眼睛,盯着那两个字:江夜。

那个曾经舍弃了名字的男人,如今竟然为了他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名字。

云凌荒的心里涌出一股近乎悲哀的暖意,他忽然觉得这个小道士变了,又或许他一点也没有变,纵使经历了三千年的岁月,依然在这副冰冷又混沌的躯壳中求索真心,唾弃了又唾弃,追寻了又追寻,然后总有一天,再次成为真正的自己。

多好啊。

云凌荒再一次笑了,他拿食指碰了碰郁殊的脸,用求仁得仁般的语气说:“你看,我跟你……一样冷了。”

一瞬间,郁殊连呼吸都忘了,死死抓着他的手,那双原本看上去凉薄至极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闪烁的光点,像那送葬时漫天的流光,带着镇魂般的悲痛。

“小叔……云漓,云漓你别睡,你叫我,你别睡……”他不断地摇晃云凌荒的肩膀,用祈求的语气说,“你醒来,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起来……”

云凌荒看懂了他的口型,自嘲地说了一声“真可惜啊”。

腹中的绞痛更甚三分,他眼前一黑,倒在郁殊身上。

谁也没有说话,夜寂静得像死一样。

小流氓们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郁殊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云凌荒,眼睛却透过那半掩的窗户,落在星光寥落的天幕上。

“小道长?”王二试探着唤他,“他到底……你也别太难过了,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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