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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缪用自以为不会被人听到的音量, 咕咕哝哝地吐槽晟皓宇大□□者。

一直吐槽到餐厅里。

晟皓宇也不回嘴。

就装没听到。

只顾拽着她闷头往前走，走到餐厅，坐定, 食物端上来——苏缪一秒变脸，小声逼逼戛然而止, 瞬间化身晟皓宇的舔狗：

“不是吧，晟总, 这么隆重？这晚餐安排我吹爆啊！”

为避免再次和苏缪的前男友“偶遇”, 晟皓宇特地选择了最顶层昂贵的日式餐厅。

并且选择最角落里安静的榻榻米小包厢。

怕苏缪久等，还提前点好了菜。

于是刚一坐定, 精致的小盘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被摆上来，很快挤满了狭长的桌面。

食材珍稀、烹饪精巧, 色香味俱全, 令人食指大动。

苏缪难以置信地盯着仿佛联通异次元餐厅的桌面, 随着盘子的增多, 眼睛越瞪越大，声线也越来越飘忽：“哇, 上菜这么快啊……哇, 是龙虾！哇, 还有这么大的瑶柱！哇, 还有……诶，这是什么，我居然不认识！”

起初，她还尽量克制着音量, 试图保持一下“淑女形象”。然而美食的诱惑力太强。很快就把持不住，漏出了贫民窟女孩心驰神往的马脚来。

得亏她骨子里是个礼节周全的体面人。

好歹记得，晟皓宇是买单的老板。

才强忍住狼吞虎咽的欲望，等晟皓宇先动筷子。

晟皓宇正因为她“长期饮食不规律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生气，见她饿得直咽口水，却还不动筷子，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还以为是前男友又给她定了什么古怪的规矩、让她习惯了受什么罪，一时更加恼火：“怎么不吃？没手啊？等我喂你吗？”

苏缪讲究礼仪反被怼。

深觉莫名其妙。

然而晟皓宇在她心目中的人设本来就是“阴晴不定的霸道总裁”，忽然生气也不奇怪——再说，明明说好来约会，但之前打比赛却把人晾在旁边那么久，还害得偌大一个老板，得跟她演吃醋剧情……

噫。

罪过罪过。

苏缪连忙夹紧尾巴，挂上谄媚的笑容：“不敢不敢……嗯……那个什么，所以说，我可以先吃吗？”

她并没有谄媚的天赋，这一笑既生硬，又浮夸，宛如一个内置齿轮没卡对位置的小偶人。

晟皓宇明明还一肚子火，却还是不由自主被她这一笑逗乐，想想自己这么对她发脾气，的确没什么道理，便收敛起一副凶相，体贴地自己面前的盘子也一个一个地挪到靠苏缪的那边：“嗯，吃吧。”

“晟总你呢？”

——苏缪比赛激烈消耗大，当真饿狠了。

日餐盘子又小。

转眼就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三四盘，把自己的脸颊撑得像一只塞满瓜子的仓鼠，才抬起头来，含含糊糊地问晟皓宇。

晟皓宇彻底没脾气了：“我不饿。”

“嚯？”

“看着你我就饱了。”

“哈？”苏缪警觉抬头，“晟总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晟皓宇高深莫测地浅浅一笑：“你说呢？”

“唔……”苏缪犹豫片刻，“就当是夸吧。”

“什么叫‘就当’？”

“嗯……大概就是，”苏缪又吃掉了两三盘，缓过来一点，可以连贯地说长句了，“我比赛都输了啊，而且是被年龄不到自己一半的小孩子吊打，本来已经惨了……作为约会的人，嗯……好歹名义上是、是、是那什么，对吧，”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到底是没敢把“男朋友”或者“未婚夫”之类的词说出口，“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损我，那不是太畜生了吗……哦唔……不对，是太……”苏缪意识到不太对，飞快的吐了一下舌头，“总之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晟总领会个核心精神就行，不要太介意哈！——但是！”不等晟皓宇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就迅速的转变话题，“本来能赢的比赛，我却……打到最后白给了，到手的奖金也飞了，再往前算，还被前男友逮住怼了一顿，又穿这么丑丑的衣服来约会……我这一天，也实在没做什么能夸的事情，所以就……嗯，大概就是这么个‘就当’。”

“所以明明是‘本来能赢的比赛’，是放水了？”

晟皓宇顺势问。

其实比赛进行的时候，他就很好奇。即便听到了苏缪和老沙老朱他们的对话，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自再求证一次。

“怎么连你也问这个……”

“怎么我不能问吗？”

“不是不是，只是……”苏缪挠头，“我有那么厉害吗？输一次人人都当我放水？”

“你说呢，一票到底？隐世高手？”

苏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个是赛前自我激励啊，哪里能全当真……讲道理，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世界最顶级的高玩，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吧。”

“对方只是小孩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看老沙老朱他们的反应，也觉得你是抬了一手吧？”

“这个怎么说呢……”苏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一方面的确是之前太久没有打，一上来就是车轮战，尤其打老沙，那真是老本都尽上了，后继乏力很正常吧……另一方面嘛，”她停下筷子，略犹豫了一刻，还是接着往下说了，“我看囡囡，感觉有点像我自己小时候。”

“哦？”

“我像囡囡这么大的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机厅打游戏，也是像这样，他打输了，我就去帮他找场子，然后我……总能赢。赢了以后，爸爸就带我吃好吃的，叔叔伯伯们也给我买糖——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大人们真的好菜呀！但后来，我慢慢长大，就开始渐渐地知道，其实大人们也不全是菜，”苏缪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只是，对于大人们来说，游戏本身的输赢固然重要，但游戏外的其他东西，也是很重要的。”

“哦？比如什么呢？”

“很多啊！比如除了输赢，钻研游戏的过程本身也很有乐趣；比如如果是好的对决——就像今天这样，就算输了也就会觉得爽快，要是对手不但实力相当，而且打法独特，那就更有趣了；”说到这个话题，苏缪顿时刹不住车，滔滔不绝，连比带划，

“更重要的是，游戏还能把有相同兴趣的人聚集在一起，让原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不是很神奇吗？说起来，晟总你信吗，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哦！已经十多年啦，虽然到现在还没有见……”

“我信。”晟皓宇不等她说完就回答。

“欸？”

“就是我本……”晟皓宇嘴一滑差点说漏了，连忙一个一百八十度空中大回旋又转回来，“我本人，也有这样的朋友。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至于连这都……你当我是秦始皇陵里挖出来的兵马俑吗？”

“噗嗤，”苏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的也是哈——呢，所以……从结果来看，我虽然输了，没拿到奖金，但是交到了很多新的朋友，确认我喜欢的游戏还存活，而且……囡囡笑起来特别可爱，所以，整体上来说，也不算亏吧。”

“苏女士这收支计算方法挺特别的？”

“是吧，杨……就前男……那个以前的老板也这么说我，”她连连卡壳，一连换了三个称呼，才接着往下说，“‘你不能总这样傻乎乎的’、‘一切都要以收益为最‘玩家就是我们的at’之类的。”

苏缪撇撇嘴，“但我就觉得，不能这样。如果要赚急钱，搞什么游戏呢？去搞互联网金融啊！游戏游戏，第一要务当然是要好玩啊！要能让玩家从中获得乐趣，独自玩乐也好，和朋友一起玩也好，或者在玩的过程中找到朋友也好……要让玩家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自然会愿意为它买单，愿意和其他人分享——收益当然就不会差；如果是利润先行，一切都以‘多收入’为准绳，那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

她说着说着，就严肃起来，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当然，可能是我真的太天真、太理想化了吧，就连最亲近的人，都忍不了我了……我算是为生活殴打过了……以后如果合作的话，会尽量夹着尾巴，小心……”

“不是的。”晟皓宇立刻打断她，“不需要。”

“嗯？”

“并不是你太天真、太理想化，而是你之前的合作者太世故、太庸俗化了；对于一个产业来说，当然需要寻找两者的平衡，但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晟皓宇也严肃起来，“我个人比较认同你这样的观念——事实上，比较成功的独立制作人，比如stea上崛起的《赛博朋克酒保行动》的的sukeban gas，不都是这样做的吗？还有许多，一点都不追求商业效益的作者，比如《矮人要塞》的vitaly ronk，还有至今不知道是谁的《废都物语》的作者，基本上一分钱不赚，但做出来的都是顶级的好游戏，我也很敬佩。如果你能做出这样的游戏，哪怕让我往里倒贴钱，我也觉得是好事。”

“真、真的？”苏缪不等他说完就问——眼睛骤然的亮起来，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烁着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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