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次日,婉宁起身时,眼睛底下就有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吴总管亲自领了四个稳婆来景泰宫。
“……都是京城里最老道经验的,有两个还会医术,”吴总管笑得既恭敬又谄媚,“宫中虽也有稳婆,但皇家已多年未有皇子公主出世,只怕她们的手早已生了。倒不如这几个,都是经年的老人儿,专给勋贵人家接生的,从未出过半分错儿。”顿了顿,又接着道,“□□府那边,奴才也留意着,选了几个同娘娘产期相近的乳嬷嬷,只等小皇子一落地,便派了合宜的来。”
语毕,就深深地弯下腰去,屏气凝神地听婉宁的示下。
可直等了半晌,却都不见有人说话。
吴总管忍不住飞快往上首睃了一眼,就见婉宁端了粉彩描四季花卉的茶盅,正细细品着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殿中压根没他这个人似的。
他心下就不由咯噔了一声。
昨儿出宫前,娘娘对他还十分客气,怎么转过天来,就一副看不进眼的样子了?
莫非是昨儿在宫外出了什么差池?
可那也是神仙打架,同他没有半分干系的呀!
他是厂公的人,厂公站在景泰宫这边,景泰宫娘娘就是他的主子,他得小心巴结着,处处逢迎着,绝不能失了主子的欢心。否则,也不消厂公和景泰宫发落,他一个没有依仗的奴才,坤和宫那边挥挥手,就得除了他。
——内务府大总管,那可是宫里头数得上号的肥差,坤和宫那边指不定正虎视眈眈,要换了自己亲信的坐呢!
一念及此,吴总管的腰不由又弯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道:“为着八月十五的中秋宴,御花园的暖房备下了好些菊花,不仅有泥金香、朱砂红霜、瑶台玉凤这些,还有紫龙卧雪、仙灵芝、玄墨这样的名品,不如奴才搬几盆来,放在窗几上,娘娘瞧着也是个趣儿。”
闻言,婉宁终于放下茶盅,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吴总管有心了,不过,既是为中秋宴备下的花儿,怎好搬到景泰宫来——等八月十五那日,本宫再赏也不迟。”
“是、是。”吴总管干笑着,连连应声。
婉宁就垂下眼,又端了茶。
吴总管看得分明,忙恭身行礼,告退下去了。
婉宁这才抬眼打量那几个稳婆,却都是四十岁上下年纪,清一色靛蓝素面的细布比甲、玄色马面裙,头发整整齐齐绾成了圆髻,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一看便是利落人。
婉宁便和颜悦色地问她们的姓名、籍贯,做的什么营生。
那几个婆子平日里常在京城的勋贵人家走动,本有几分眼界,但内宫的森严气象自与别处不同,又见那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的总管大人到了这位贵人跟前,都是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对着婉宁就更多了几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了话。
婉宁听她们都是本地人士,惯做与人接生的营生,都有了二十年往上的资历,是京城这行当里拔尖儿的几个,便点了点头,说了个“赏”字。
方姑姑领着四个小宫女进来,每人手上端一个雕红漆的托盘,上头整整齐齐各码了十个二两的银锭子。
四个稳婆没想到这才初初进宫,什么事儿没做,就一人得了二十两的赏赐,足够家里一年多的嚼用,不禁大喜过望,对着婉宁千恩万谢起来。
婉宁就让人带她们下去安置,私下里嘱咐方姑姑:“还要姑姑亲自领着她们,既不能慢待了,也要叫她们知道,差事办不好的下场,”想了想,又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生,就让她们四个轮流在正殿当值。”
方姑姑应是,隔了半日来回话:“赵婆子和钱婆子一班,一个白日一个夜里,孙婆子和李坡子一班,也是一个白日一个夜里,两班轮着,娘娘身边便日夜都有人伺候,她们几个也不至于太过劳累,等到了正日子,反倒没了劲道。”
婉宁觉得她安排得极妥当,不由浅笑道:“姑姑辛苦了,”又提昨日夜里,“……是本宫心绪不佳,平白迁怒了你。”
方姑姑老脸一红,忙摆手道:“是奴才唠唠叨叨的,才惹得娘娘不快。”
婉宁笑了笑,宽慰似的拍了拍方姑姑的手,不再提此事,另说起产房的布置来。
主仆二人就又将生产时要准备的东西、可能会遇到的意外、如何应付等细细对过一回,确认并无差错后,婉宁才满面疲惫地去了内殿歇息。
……
八月十一日,“远在江浙”的裴铮伤情稍缓,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入宫向惠帝谢过恩后,便马不停蹄赶去崇德门外的东厂衙门,并杀鸡儆猴、以雷霆手段处置了洪秉全几个心腹手,不过两日功夫就顺顺当当地接手了东厂。
八月十三日,坤和宫皇后娘娘于漪兰殿筹备中秋宴,邀各宫嫔妃共赏良辰美景。
薛美人和林美人来给婉宁请安。
薛美人命人抬上来一座尺半来高的红珊瑚盆景,笑吟吟地对婉宁道:“珊瑚是灵物,有驱邪避恶之效,摆在小皇子的床头,是再合宜不过的了。”
红珊瑚珍贵,又因色泽形态不同而分品相,色泽差的自是最末等,色泽好而形态不佳的则只能打磨做了小件的首饰。
薛美人献上来的珊瑚盆景,不仅晶莹剔透、色如鸽血,且经络舒展,形似劲松之亭亭华盖,实非等闲凡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