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1/2)
神灵说的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而话落之后,祂闭上眼,难辨心绪地长呼吸一下。
已经几千年了?
朝夕相伴这么长的时日,祂确实从来不曾想过,竟然还会发生如今这一幕。
怎么说呢?有点恼火,有点挫败,又有点心寒。
祂看着眼前的这个天使,现在记忆中从前每一此会面或交谈中眼角眉梢的端倪都在此刻汇合起来了,在祂眼前像电光火石般闪过,成为一种明悟与佐证,而此刻神灵用双眼注视它,用意识感受着它,在念头转动的同时,一种隐晦波动的恐惧从彼处传递过来,这恐惧正对着祂。
路西菲尔在恐惧祂。
心头像有巨石压下,又或者火焰在烧,神灵深吸口气,头脑沸腾一样,祂不想细想下去,也不想再去谈这个,偏开视线起身想要走,才反应过来的路西菲尔忽然一手拉住了祂。
“您怎么会这样想?”路西菲尔看上去比祂还要激动,道:“我怎么会怕这个?您怎么会觉得我会怕这个?!”
神灵低眼看它。
这个天使神色震惊里犹带怒色,握住祂的手却攥的紧紧的:“五千三百年一十二年——”它咬了下牙,强行把语气缓和些:“这么多年了,我最清楚不过您对我的偏爱,我当然不会担心您会像对它们那样对我......”
最清楚不过,所以不会吗?
“你不担心,那你在害怕什么?”神灵反握住它手,平静问道。
路西菲尔神色一僵,话卡住了。
“我、”它仓促回想一下自己方才的心绪,摇头道:“我并没有害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它也想不出来了。
神灵静静看着它,过了半天,偏转开视线。
“路西菲尔。你不必担忧,我并没有怪你。”神灵平静道,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怪你。”
“可是我明明——”
急切的辩解戛然而止,因为神灵已经不想听它说下去,更不想开口,祂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它的心口。
有那么一瞬,时间似乎都随这只手凝固了。
然后路西菲尔本能地随祂动作往自己心口望去,下一秒,一种极深沉的、仿佛潜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恐惧如黑暗浪潮般被那只手牵引出来,浮在它心灵最浅显可感之处。
这恐惧未知却深刻,像浪潮拍击一浪拥簇一浪永无止境,像阴影如骨附蛆挥之不去,像高山下落轰然压下无力反抗,它的心脏如被重击,重重挣动了一下。
路西菲尔下意识后退避开祂手,艰难地喘口气,面上几乎顷刻间便呈现出一种几近扭曲的苦痛神色,却兀自带着茫然地看向神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神?
它在这短短一瞬间就已经无余力再开口,这声下意识的疑问来自心灵,而神灵从另一种视角接受到了这声带着求助意味的心声,祂的心似乎也跟着种种一跳,面上如镜面一样平静的神色立刻破裂开来,显出一点难言神色。
不心疼吗?
眼前这个大天使被心上潮涌般的情绪逼到呼吸艰难,这痛苦与狼狈恐怕是它从出生到如今从未经历过的,而祂宠爱这个生灵这么多年,如珍宝一样对它,何曾舍得让它受这种罪?
可这难道会是我的错?!
神灵闭一下眼,祂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但对祂来说仍清晰如昨日的记忆里,那时祂也感受过同样的恐惧,但那理应来自很久以后,来自那个已经被祂抹消了出现一切可能的生灵,而祂绝不曾想到,这种情绪会在眼前这个尚且与祂亲密无间的路西菲尔身上看到。
这一点恐惧,就像一根线一样,串联起那个久远时光后扭曲疯狂的灵魂与眼前尚光明美好的这个。祂非要此刻被这恐惧的情绪点醒才能意识到并且正视、它们本是时光长河中一条延伸的线的不同节点,它曾经喜爱祂,它将来恐惧祂,原来并不割裂。
——而如今已不是将来,而是就在眼前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背叛之后遭我厌弃甚或无视的生灵的恐惧对我无话可说无关紧要,为什么你也会如此?!
我何处委屈过你?我何时怠慢过你?我甚至从不曾拒绝过你!
为什么?为什么?!
路西菲尔啊。神灵闭眼去看过去与将来,多年前初生时的懵懂纯澈与经年后的黑暗憎恨两双眼交叠在祂眼前,而祂去倾听,它们心声竟然相似到惊人,前后敲在祂心间。
‘难道我不是唯一的那个?’
‘我与它们从来相同。’
原来是这样——就是这个答案?或者应该说,还是这个答案?
一切的线索从最初时候便埋在那里,等着拾起。神灵几乎想要笑。
你究竟是有多骄傲啊?路西。神灵看着路西菲尔,想:你如此执着于万物中最特殊的地位到甚至会因此生出恐惧,而过往我对你、我给你的种种,原来你亦从未觉满足。
我身旁最近、眼中最重的地位你不满足,这世上万物仰望的光之化身、天堂的掌管者你也不满足,若这些都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些什么呢?路西。
袍袖中垂下的手轻轻一覆压,那汹涌在心灵层面的恐惧之潮如实物一般被强行压下覆灭,心中倏忽一空,路西菲尔忽然惊醒,眼中剩下几丝尚未反应过来的惊悸残留。
“神?”它下意识惊呼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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