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飏(1/2)
他们走后,林晚雨什么兴致都没了。
小夏在书房门口巴巴儿地等着,等看到他家主子闲庭信步地走过来,掐着委屈唧唧的嗓子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茶铺有人来闹事,大掌柜匆匆忙忙赶回去料理去了。”
“走了?”林晚雨道。也是,与郭温离和马致和谈了快一个时辰,总不好叫人一直等着。
“是的,主子。刚走,掌柜的让我转告您,他会继续派人追查,只不过......”小夏欲言又止。
林晚雨道:“只不过如何?”
“只不过,若是茶铺闹事的人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那茶铺的暗线就不再安全了。掌柜的让我交代主子,近日切勿前往茶铺,若是有什么消息,他们会想办法传给您的。”小夏一口气说道。
掌柜一听有人闹事,急吼吼地交代完就走了。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还是一字不差将掌柜交代的说予林晚雨听。
林晚雨拍着小夏的肩,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夏应了声“是”,刚走两步,林晚雨又道:“回来。”
小夏忙不迭收回迈出去的脚,道:“主子有何吩咐?”
只听见林晚雨边往里走边道:“你先回去把饭吃完。”
小夏感动地泪眼婆娑,主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自己没吃两口,却不忘关心家仆温饱,主子要是脾气再好一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了。
他怀着对主子感恩戴德的心,开开心心地回去吃饭了。
入夜,天边虽挂着一抹微红,屋里已然暗了下去。
林晚雨点燃一盏油灯,走到书桌前,一屁股陷进藤椅里。
这把椅子,是他平日里慵懒之时躺在上面看书用的,他坐上去,视线只与书桌平齐。
苏崇光那只精巧别致的金属盒子安安静静地摆在上头,在油灯下的照耀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他佝着身子,拿起那盒子,捏在手里。手指沿着盒口边缘,轻轻滑动,盒子被他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
他将近日发生的一切拆开,把交织在一起的细枝末节揉散,再将其一点点有序地编织在一起,使其条分缕析。
可敌人的计划□□无缝,盘查起来,费时费力。倒不如,先做一个假设,这个人若是为了皇权名利,目标锁定在皇上、太子、五皇子身上无可厚非。可是这个人,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牵扯了这么多人,难道只是为了陷害一个不成器的太子吗?这显然太荒谬了。
这个假设太单一了,这个人不只是想得到皇权,更想要得到能永生的皇权。
可是如何才能得到永生?那便是焚香。
这伙人的目的呼之欲出,难道说,他和苏崇光一步一步掉进了敌人的陷阱而不自知吗?那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呢?从寻壑涧回来?从他前往彭泽?从他入朝为官?还是他们在悯星山唤醒焚香?或者更早,从他母亲封印焚香开始?
究竟是什么人会对焚香有如此之大的渴望?
他一直认为追逐这一切的人都是郭之远,可如今看来,恐怕他的故事,和他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些不知在何方不见的手的推动。
可是在这纷繁复杂的人世中,他和苏崇光将被推向什么样的结局呢?答案是未知的。
若真如他假设的这般,那伙人早知焚香在他们身上,那苏崇光今日进宫,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
他越想越心慌气躁。他不该被鬼迷心窍,听苏崇光的建议,把他拉进这场纷争。
他“腾”一下从藤椅上弹起来,冲出门去。
小夏遥远的一声“主子,出去啊。”在风中飘着。
不消片刻,林晚雨便来到了宫门口,他走得急,甚至没看时辰,于是理所当然地被侍卫拦下了:“大人,上朝时辰过了,宫门落锁了,您呐,快请回吧。”
林晚雨一拍脑门,他怎么如此冒失。这里人多眼杂,再说,这苏崇光是跟着五皇子进宫的,焚香亦没带在身边,能出什么事呢?
他讷讷地往回走,右眼皮直跳。他伸手按住乱跳的眼皮,心忖道,这隐隐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色渐浓,斗转星移,鹧鸪落在斑芝树上,声声叫唤,像是盼着归人。
林晚雨走回自己宅邸,却没进屋,在门楼前徘徊。
小夏见他家主子在门口痴痴地望着,怕是担心张公子呢。
他回屋取了火石,将门口沿路的灯笼全点亮之后,又将门楼上两只红色的灯笼点燃。
灯笼高高挂起,透着温暖的橘光。
起风了。
小夏忙活完,进屋里拿了件披风,从身后披在了林晚雨身上,道:“主子,披上些,起风了。”
林晚雨胡乱地将披风衣襟上的带子扯过来,小夏见状,上前,绕开林晚雨的手,给他灵巧地打了个活扣儿。
林晚雨这才将巴巴儿望着巷口的眼神收回来低头落在小夏刚打好的活扣上。
他凝重的表情吓得小夏忙着解释道:“我看主子心不在焉,主子可是在担心张公子?还请主子放宽心,张公子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进屋歇着吧。我要在这儿等他回来。”林晚雨道。
小夏第一次见到他家主子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位师兄,还真是金贵至及,让他家主子跟望夫石似的,守在门口。不就是跟五皇子进宫了,能出什么事,杞人忧天。
嘴硬心软,大概是林晚雨家的传统了。从他到下人,都是如此。小夏嘴里腹诽,却也没舍得让他主子一个人孤零零在门口喂蚊子,他提这个艾草灯,杵在离林晚雨一丈远的位置,陪着他。
那条路上,挨家挨户都点着自家门前的脚灯,将整条路照得通明。
满天星斗与明月,亦让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板,都显得纹理分明。
苏崇光眼皮打了一路的架,嘴里发苦,他忍着想呕吐一番的冲动,凭借着记忆机械地往回走。
今日不知怎的,这条路上竟都点了灯笼,他无力抬头欣赏漫天繁星闪烁,无心听取路边草丛里蛙声一片。
他脚下的每一步,都轻盈无比,仿若踩在棉花上。他得快点回去,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回去太晚,林晚雨会担心的。
呀,林晚雨,竟然在门口等他么?他以为自己意识不清,出现了幻觉。
揉揉眼,走近一看,当真是林晚雨,那他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林晚雨远远看得苏崇光的身影摇摇晃晃靠近。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人竟喝醉了么?他面露不悦。
看看,走路歪七扭八,怎地醉成这般模样?太不让人不省心了。
本来想上前去接他,但看着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眼看着这个人走近,心道,哼,好赖还认得回家的路。
可这人走到他面前时像是浑身没长骨头似的,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整个人的重量压过来,使得他往后踉跄一步。
林晚雨两只手不知所措地举在空中,迅速站稳。
这人是喝了多少酒?他压着怒火地凑近闻了闻,没有酒气啊。
可是这人,怎么就不省人事了?
他的怒火迅速被浇灭,心里又急起来,他双手抱住他,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师兄。”苏崇光一动不动。
林晚雨低着头,再次柔声唤道:“师兄,醒醒。”
苏崇光的额头靠在林晚雨裸露的脖颈上,温度烫得惊人,他双手握住苏崇光的肩,将他扶起一些。
苏崇光头扎得低低的,可林晚雨还是看见了苏崇光那一张惨白的小脸儿和发青的嘴唇。
林晚雨着了急,背对着小夏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扶一下。”
小夏手忙脚乱,手里的灯笼举也不是扔也不是,嘴里应道:“哦哦。”
林晚雨冷眼,对小夏道:“罢了,你去请个医师来。”说完他一手抄起苏崇光的双腿,拦腰将人抱起。
苏崇光的头靠在林晚雨怀里,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红色枫叶印记因他紧蹙着眉心而变了形,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师兄,很难受吗?对不起啊师兄,阿昀不该让你去的。”林晚雨心里懊恼不已。
从门楼穿过前院到后院厢房有一段路程,成年苏崇光的重量并不轻,林晚雨抱着他,难免有些吃力。可林晚雨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了厢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快步移到榻边,将苏崇光轻轻置于其上。
他拉过棉被给他盖上,而后伸手摸了摸苏崇光滚烫的额头,徒手给他擦了擦汗,刚擦完又冒了出来。
苏崇光看起来极其不适,他站起身想去打一盆水来给他擦擦,苏崇光却死死抓住林晚雨的手,呓语道:“别走。”
倒不是苏崇光攥得有多紧,只不过林晚雨听到“别走”两个字,脚下像陷入沼泽中,难以自拔。
他终究没舍得挣脱开苏崇光的手,反而就是握紧了他一些。
他朝门口喊道:“小春,小春,打水来。”
小春正专心致志扫后院的落叶,林晚雨叫了好几声,她才听见。
丢了扫把,跑到井边,打了一盆冷水,端着木盆进屋。
小春见主子攥着榻上之人的手,眼力劲儿十足,放下木盆,将棉巾在水里投了投,拧干,欲给苏崇光擦拭额头。
谁知主子却道:“给我!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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